第四十章 如果血流三分之二(二)
那泽听了她的回答,整个人震动了一下,黯淡的紫眸焕发出光彩:“太阳跟月亮赛跑怎么会输?”
“大概是太阳迷路了吧!”莫莫站在门口,皱皱鼻子,满不在乎的说道。
是在抱怨他把她推开吗?
那泽叹了一口气,他的隐瞒和安排都白费了,莫莫还是出现在他面前,虽然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但他不得不承认,在看到莫莫的这一刻,他的心情是如此的好,近乎满足。原来,他的矛盾、他的抗拒在莫莫的笑容下都会瓦解,他小心翼翼的推开,她走了一圈回来,究竟,谁是谁的迷途?!
然而,当两个人隔着如此近的距离目光交织,似乎,这些都不在重要了。
“莫莫,到我身边来。”那泽的笑容是从未见过的幸福。
棺殿里只有七名元老议会的成员,与外面比起来显得格外的空旷和冷清,但这里却有所有人都在等待的结局,这场以惩罚为名的仪式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对仍然姿态从容的夫妻身上。
那泽靠坐在宝座上,莫莫含着笑从棺殿的门口向他走来,摇曳的烛火闪烁,马赛克地板映出她的人影,仿佛碎成一片片,让他想到结婚的当日,莫莫提着裙摆小心翼翼拉着他,深怕滑倒的样子,带点害怕、带点惊慌,是如此的可爱。可是,当他需要她,注视她时,她却总是回以勇敢而温暖的笑容。
这就是他的莫莫,天真却又不天真,透明却又不透明,矛盾的几乎不真实,然而她却真实的走到他身边,一步一步,如此真切,义无反顾,眼神是如此的坚定,笑容是如此的甜美,直达心底,无法放开。他的莫莫,即使什么都忘记,还是会回到他身边的莫莫,原来,他从未失去过。
可惜,他美好心情显然无法传递给莫莫,当莫莫直直走到他身旁,展现在她眼前是如此的残忍,那泽的双手被一双银色的锁链固定在倒三角的黑铁支架上,十指的指甲已被拔掉,“汩汩”的异样鲜红的血汇聚于水晶漏斗中,流到那焕发着妖异红光的曼珠沙华上,反卷如龙爪的花瓣极力伸展着,仿佛是一种吞噬。周围传来低声的祷告,让它红的更为火艳。
屋子里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夹杂着一股清凉的馨香,也许正是那朵花发出来的,那是怎样的花啊,柔软而妖娆,晶莹的仿佛缀着露珠,血滴下去,一丝一缕的渗入,它红色的反卷如龙爪的花瓣尖端却开始焕发出圣洁的白色光华,白的圣洁,红的绚烂,那是一种让人迷惑的美。
莫莫无言的站在他的面前,帮他拨开被汗浸湿的刘海,仍然笑着,纵使脸色苍白,纵使手指在颤抖,可笑容是那样的真实:“不要告诉我不痛,不然我会生气!”
“嗯,痛。”那泽微微扬起头。
“不要告诉我跟我没关系,不然我会难过!”莫莫俯下身,用袖子帮他额头上淌下的汗。
“有,有关。”那泽吸了口气,血族亲王的愈合能力强大,当手指的指尖不再有血流出时,跪在地上的长老便会用尖利的银针刺穿指尖,让血重新留下,而那针会从指尖直刺至手腕,纵使他的忍耐力非常也不由的脸色突变。
莫莫望着煎熬中的那泽,紧紧咬住下唇,打算说出口的疑问统统咽了回去,什么真相什么理由,现在她统统不想知道了,她只知道,她应该让他少受点伤害。莫莫把手缩回袖子,微微弯下腰,袖子掠过自己的脸,继续帮他擦汗:“知道错了吗?”
那泽没有开口,明显带着笑意点点头。
“知道错了就好,看在你态度不错的份上,来,让我咬一口,我就放过你!”莫莫调皮的眨眨眼,捧起他的脸,说是咬,却只是亲亲的吻了吻他的唇,舌尖舔了进去,是一粒“还尸丹”。
那泽笑意更深了,眼神很温柔,却是把丹丸轻轻吐了出来,浮在半空中:“谢谢。”
“?!”莫莫手停在半空中,抑制不住错愕。
那泽无声的笑了起来,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因为有了这个单纯幸福的笑容,多了几分生机:“不可以,触犯族规就必须受到处罚,身为血族亲王,我不可以凌驾于族规之上,更不能借助外族,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莫莫恍惚的摇头,“一点都不明白。”
“我的罪让曼陀罗华化为曼珠沙华,它需要我的鲜血和来自内心的虔诚净化。”
“要流多少血?”莫莫的嘴唇开始颤抖。
“你看,现在这朵曼珠沙华已经——”那泽试图安慰她。
“我说,需要多少血?”
“三分之二,”旁边的一位长老微微鞠躬,替那泽做出了回答,莫莫转过头,发现是上回会议见过的柏格长老。
“用我的血可以吗?”
“喔,虽然曼陀罗华由于救治夫人您的原因而被血气侵染,但您的血液对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柏格长老直起身,低头拉拉因为弯腰而显出褶皱的袍子,“但小殿下的血液或许有用。”
血就是血族的生命力,如果血流三分之二,他是否还有三分之一的生命力,莫莫不知道,但元老或担忧或看似平和的神态,甚至语意刻薄的提到路西菲尔,让她知道,这是一场煎熬,并且,不仅仅属于那泽。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把那泽暴打一顿,为什么就这样擅自做决定,他明明知道是圈套,为了她,就这样踩了进来,这个笨蛋,莫莫急得快哭了。
“你不要哭,我不会有事,”那泽似乎没有听到柏格的暗讽,仍然笑得云淡风轻,甚至还朝莫莫努努嘴,“坐我旁边,跟我说说话。”
莫莫捏着拳头,挨着他坐下,瞪着那泽半晌,那泽以为她要跟自己说些什么,她涨红了脸冒出来一句:“我,我说不出来。”
“……”
“你不要生气,我给你唱歌,好不好?”莫莫更紧张出来了。
“嗯。”那泽眯了眯眼,算是同意,脑袋搭在莫莫的肩膀上,他的头已经止不住晕眩。
“我,我唱,”莫莫脑袋继续空白中,那泽苍白的面容让她坐立不安,下意识的唱起了哄路西菲尔的摇篮曲,“小小老鼠小小老鼠穿蓝衣,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大脸猫大脸猫长胡须,喵咪咪喵咪咪喵咪咪。一个尾巴细又长,叽叽叽叽叽;一个脸大吹牛皮,喵咪——”
“莫莫,可不可以换一首。”那泽闭着眼睛小声抗议,外面的血族们已经开始研究老鼠与猫的深层奥义了。
“喔。”莫莫呆呆的点点头,肩膀靠着虚弱的那泽,在这森严的宫殿,心怀各异的血族簇拥着,她不知道自己该唱什么,又能唱什么。
“你再不唱,我就要等睡着了喔。”那泽懒懒的声音带着疲惫和笑意。
莫莫眼角开始潮湿,声音却略略上扬:“谁说我不唱了,我正准备唱呢,我唱的你肯定没听过。”
“喔?”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
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
对着吸血鬼唱黄梅戏,这个世界啊,上帝直冒冷汗,这个世界他需要去跟玉帝讨论一下发展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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