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起玲珰时,颜倾又听到了悦耳的缥缈的铃铛声,他的嘴角自然而然地上翘。
颜倾不知道,正是这缥缈悦耳的铃铛声给他招来了麻烦,季舒玄循着声音找来了。
颜倾抱着玲珰刚走到屏风处,身后出现一道人影,是季舒玄到了!
颜倾未回身,只是道:“画中人的案子断干净了,所以大人终于得了清闲,连小百姓住店这种事也能管上了?”
季舒玄盯着颜倾的背影不放,颜倾能感觉到他犀利的目光。
“你抱的是我的人。”季舒玄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颜倾回头,淡淡一笑,“是她自己想远离你的。”
季舒玄没有多说一句,出手,颜倾顿时动弹不了,抱在手里的玲珰顺势落入季舒玄的怀里。
颠簸了下,玲珰却没醒,只是动了动嘴,模糊地闷哼了一声,讨厌被搅扰。
季舒玄抱着玲珰走了,出门时,一群斩影司衙役涌入,把颜倾围得严严实实,他用玉玦换的天字号客栈就这么没了。
季舒玄给颜倾准备的是一间黑漆漆的小屋子,四周无光,走动时有铁物发出的声音,像是一间审讯犯人的房间。
颜倾老老实实地待在小黑屋里,玲珰则在季舒玄的房间里睡得舒舒服服的。
季舒玄坐在床边,看她沉睡。她偶尔会动动嘴,鼻子也会有小小的不易察觉的动静。
眼看她要醒了,季舒玄折身离开了。
玲珰睁开睡眼惺忪的眼,隐约看到季舒玄离开的背影,揉了揉眼睛,却什么也没看见,像是眼花了。
玲珰看了看周围,惊诧又慌乱,她不是跟颜倾逃了吗?怎么又回到斩影司了?她睡的还是季舒玄的床!
昨晚,该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吧?
玲珰小心翼翼地起身,唯恐惊了旁人。她想从窗户悄悄溜走,刚要推窗户,就有人开门进入,是来伺候她梳洗的俾子,应该是在门外听到动静,知道她醒了,所以就进来了。
斩影司的人,还真是连俾子都细致入微啊……
季舒玄原本是打算把颜倾调查清楚后再去找颜倾的,可惜,一番调查下来,他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得到,只知道他在街边卖画。
这个人,深不可测,那就只能会一会,亲口问一问了。
季舒玄是神断,有几个人敢在他面前撒谎呢?说实话是迟早的事。
小黑屋密不透风,很压抑,没几个人能在里面安静地待着,或哭或号。但颜倾是个例外,他只是安静地站着,暗淡的光影模糊地勾勒出他的轮廓。
小黑屋的门嘎吱一声响了,一道人影利剑似的立在门口。
颜倾的心微微一颤,知道是季舒玄来了。
颜倾微微一笑,小黑屋内恢复光亮时,季舒玄刚好看到他嘴角残留的笑意。
这一抹寡淡的笑让季舒玄意识到这个叫颜倾的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季舒玄进屋,并不看颜倾,落座,姿态居高临下。
颜倾仍旧安静地站在原地,微微颔首,不失礼却也不惶恐。
季舒玄落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暗暗用力,脸上却不动声色,问颜倾:“你在陵州城卖画有些年头了吧?”
颜倾拱手鞠礼,回:“八年。”
“八年,不短了,所以也应该知道陵州城的规矩了吧?”季舒玄的声音穿过安静的空气,像一把利剑于不动声色间刺破一切,一股莫名的压力从颜倾头顶压来,让他喘不过气。颜倾并没有察觉到自己于下意识间低了头,语气也弱了两分,回:“不短了。”
季舒玄嘴角轻动,再次提醒:“那规矩呢?都明白吗?”
颜倾头埋得更低了,但声音却洪亮:“草民不知道大人说的规矩是指什么规矩,如果说是陵州城的规矩,草民不曾违背。如果是国之律法,草民更不敢忤逆。但如果是大人一人的规矩,草民就不明白了。”
颜倾的回答像一个闷雷在季舒玄宁静的湖里炸开。
季舒玄淡然一笑,“本官问的当然是国之律法,陵州城约定俗成的民风。”
“草民不明白。”颜倾微蹙着眉。
“本官爱民如子,可以为你一一解释。你犯了3处律法,1处民风。你卖画的摊位超出了斩影司划定的范围,应当罚银二两。按照国之律法,你贩卖的每一幅画都应当向衙门提交文书,我查过了,还有9幅画未曾向衙门呈递文书。再次……”
颜倾抬手打断了季舒玄的话,“这些事确实是草民疏忽了,草民会想办法尽快弥补。相比起违背的律法,草民更想知道我究竟违背了哪一例民风。”
季舒玄迎着颜倾的目光,“玲珰是跟本官有婚约之人,你却抱着她出入客栈,还出现在同一间房里,你说你违背了什么民风?”
颜倾眉头顿时紧皱起来,“这事草民并不知情。”
季舒玄以为他终于认错,暗暗松了一口气,谁料颜倾话锋一转,道:“但草民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嘴硬!”季舒玄动了私怒,自做司判以来,这还是头一次。
颜倾道:“玲珰姑娘单纯善良,如果你们好生待她,她定会安心守在斩影司。为何她放着司判夫人不做,要逃出斩影司,过饥不果腹的日子?还不是你们斩影司有问题,或者,司判大人您有问题!”
季舒玄的私怒又重了两分,他的女人还轮不到颜倾来维护!
“错就是错!”季舒玄冷漠道:“按照国之律法,本官本可以将你放逐狼山自取灭亡,但念你不知情,就不作追究,但你必须保证永远不再见玲珰。”
季舒玄确实算得上仁慈,并没有因为动了私怒就借机把颜倾逼上绝路。
“不可。”颜倾一口否了。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能丢下她不管。”一想到玲珰楚楚可怜的眼神,颜倾就不忍心把她留在深不可测的斩影司。
季舒玄一掌拍下,“唯一的朋友?你活了几十年,就只见过玲珰这一个人吗?你在陵州城呆了八年,卖了八年的画,随便抓个老主顾出来,你和他说过的话也远远多于和玲珰说过的话!你却告诉我,玲珰是你唯一的朋友?”
这话,谁信?
在季舒玄听来,颜倾别有用心。
颜倾道:“有人交朋友是看能不能聊得来,有人交朋友是看门当户对,我交朋友是看心意相通,志趣相投。所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她就是我……”
季舒玄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意思?他和玲珰萍水相逢而已,怎么还扯上“心意相通”了?
“你别一厢情愿了,”季舒玄脸色难看,“你若不知进退,我就按律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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