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邂逅
从清风林出发已有两天行程,清越来到了滁州。滁州城还是一如既往的喧闹,越过高高的城门,人群熙攘,人声鼎沸。贩夫走卒、士农官商都毫无例外的融入这股生活的洪流之中,那么平凡又那么真实,毫无矫饰。也只有这一刻,才没有了身份地位的高下之分,每个人都在不具名的规则之下各行其是,各司其职,就连不平静的叫闹声与哭喊声也成了一种必然与必要的合理存在。而清流大街两旁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吆喝声甚至淹没了护城河的流水声,和着河上画舫里传来的丝竹声令人莫名激动又莫名烦躁。清越走在河边的青石板路上,望着河中还算清澈的水儿只希望天能快点黑下来,好取得一时的宁静。
不知不觉,日已西斜,城外不知名的鸟儿聒噪又凄清地提醒着城内不知疲倦的人儿归家,贪玩的垂髫小儿也终于在母亲越来越不耐烦的呼号声中抛下了手中的玩具,年长一点的老人亦似是不得已地逐渐停止了脚步。清越站在河中的小石桥上呼了一口气:终于,人声越来越远了。
此时河岸边的几株垂柳在水中完整地倒映出一丝宁静,远处的几艘乌篷船在夕阳愈渐变红的光辉中变得静谧平静了不少,水流声也有不断地哗哗声变为淡淡的淙淙声,让人内心的热烈与烦躁逐渐被平静取代,一种安宁的感觉慢慢回归。
清越收回视线,缓缓抬起手中的玉笛看了一眼,心想不知念青她们是否已到扬州,如果是,肯定也有许多不一样的感慨吧。未几,又摇摇头,笑了笑,发觉自己真的是太迫不及待了,反正中秋便可团聚,即使不行,最迟等到重阳便可,现在只期待着便好,惊喜的事迟早会到的。于是,便走下了石桥右侧的石阶,朝着晌午时预定的客栈走去。
清越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刚,自己出神发愣却又自然发笑的一幕正好被乘着乌篷船,从清越身后护城河的上游顺流而下的李重云看得一清二楚。彼时
李重云立于船头,身着月白长衫,腰束白色饰以虎纹的袍带,头戴紫鎏金顶,正悠闲而失落地望着河面。远远却见桥上一全身着淡绿衣衫的姑娘一动不动立于桥中央,一瞬间脑中只有宁静二字。
重云突然很好奇,想看一下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但也并不急着靠近。待小舟自然流入桥下又从另一侧传出,重云抬起头就刚好看到了清越垂眸淡笑的那一幕。不否认,感官上的冲击是第一位的,但重云自幼特殊的家庭环境决定了即使是对倾国倾城的美人也只是不屑一顾的,更何况眼前之人至多只能算是俊秀而已。
然而,那注目远视的情绪变幻和转身之间的眼神透露出的孤傲却使重云越发好奇。不是没见过孤傲的女子,世间恃德、恃才、恃貌而孤傲之人比比皆是,但眼前手握玉笛之人的孤傲却又不一样,似是孤傲却又有万分的平和,似是戒备重重却又单纯无害,似是忧愁却又开怀,令人越想一探究竟。
见清越走下石桥,重云挥挥手示意艄公从水路跟上。
清越沿着河岸边的青石板道没走几步便听见身旁水声变大了,不由得止住步伐,转过头望了一眼河上。只见一陌生公子正手持折扇点头朝自己微笑。残阳中的柳树倒映在他身上不知为何竟渲染出舟中人的不俗之气。
但清越并不想理会这于己无关之事,掉转头继续往前走。来人见清越不答话,便喊了一声:“姑娘留步!”说着竟一跃跳上了河岸。清越突然吓了一跳,内心顿时紧了一下。重云见状笑了:不出所料,防备之心果然很强。随后恭恭手,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好奇,想请姑娘帮个忙。”
“对不起,我没兴趣。”清越定定神,说完就走。
重云也不言语,只是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清越有些恼怒,不觉加快了步子却仍是走不脱。只好转过身说:“君子不强人所难,在下不愿意,阁下又何必强求。”
重云仍是微笑,缓缓开口道:“君子亦成人之美,何况只是小事一桩,姑娘又何必吝于援手呢?更何况在下跟着姑娘只是为了表达想请姑娘帮忙的诚意而已,又如何算得上是强人所难呢?”
清越反驳道:“既然还未说明是什么事就一定要别人帮忙,岂不是对对方的不尊重吗?”
重云仍然微笑:“是姑娘没给在下机会说明请求并非在下没有尊重姑娘选择的权利。”
“你……”,清越突然不知如何反驳,深深吸了口气,转又装做微笑道:“那还烦请公子说明是何请求。”
重云见状突然想仰天大笑,敛住笑意后,正了正身子道:“在下李重云,适才于舟中见姑娘神色转换复杂,于是想请问姑娘一个问题。”说完就静静盯着清越。
清越讨厌这样的目光,看也没看他一眼,便问:“什么问题?”
重云抬起头,顺着清越的视线望向河岸,开口道:“你在怕什么?”听着像是开玩笑,却又无比的认真。
清越突然有些惊慌,勉强笑道:“我为什么要怕?公子的玩笑说实话并不好笑。”
“看来你不止怕,你还骗自己。”李重云重又换上副轻松的神色,望望清越,笑道。
清越只想极力否认,便说:“公子初次见面便问人如此刁钻的问题不觉突兀吗?毕竟我的想法不是受你左右的。”
重云闻言大笑了几声:“姑娘果然与在下料想的一样,在下已得到了答案,只是姑娘自己还没有答案罢了。今日多有叨扰,先行告辞,姑娘咱们或会有期!”说完径直跳入了舟中。
清越却越发奇怪,便不觉追问舟中人道:“为何说我自己没有答案?”
重云笑而不语,挥手让艄公飞快驶出了清越的视线。
清越只好无奈地继续往回走,一路上思绪都在重云所问的问题上纠缠,但直到月上中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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