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胤衸耷拉着脑袋坐在桌边，即使那拉氏拿好吃的点心逗他，也不能让他笑一下了。

胤衸虽然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事不对的，如果传到皇阿玛的耳朵里，那自己很有可能会失宠，但他再怎么说还只是个不到六岁的小孩子而已，对自己情绪的控制还不到家，不像他那些年长的哥哥们一样收放自如。

“宝玉呢？”胤禛一进门，就发现屋里只有那拉氏和胤衸两人，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回贝勒爷的话，贾少爷被元格格给叫去了。”苏培盛连忙躬身答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胤禛微微颔首，冷着脸坐到了胤衸的身边：“十八弟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说话的语气却是略显温和的，这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除了胤禛之外的所有人都感到别扭。

“没，没事……”胤衸无精打采的晃动着自己短短胖胖的小腿，突然抬头看向胤禛：“四哥，你说……皇阿玛是不是知道襄嫔娘娘这次生的会是个小阿哥，所以才把胤衸送出来的啊？”

“……襄嫔娘娘生的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这跟你出不出来有什么关系？”胤禛哭笑不得的摸摸胤衸的脑袋：“是因为你快上上书房了，而你这几年又根本没学什么东西，皇阿玛怕你跟不上，这才让我来教导你几个月的。”

“是吗？”胤衸咬咬唇，似乎有些相信了，但又似乎没相信。

胤禛无奈的勾勾唇，一边挥手示意那拉氏出去，一边把胤衸抱到腿上坐着：“当然了，四哥小时候啊，都是从两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习了，皇阿玛宠你，舍不得让你受苦，这才没让你学的。四哥小时候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可能是因为两人都有过因为弟弟出生而怕自己失宠的感觉吧，胤禛突然对胤衸亲近了很多，也和颜悦色了很多，现在看上去，倒真像是个宠爱弟弟的好兄长了。

“是吗？”胤衸的眼睛亮了起来，眼中的失落之色也消失了大半：“……那四哥，你别告诉皇阿玛，说我刚才不高兴喔！其实，其实我是对二十弟的出生感到很高兴的……”

“四哥知道。”胤禛知道胤衸心里的不安全感，又回想起了当年额娘突然病逝时，自己心里的恐慌，莫名觉得跟胤衸有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味道，对他的感觉也更亲近了。

胤禛知道胤衸现在的身份是远远不如自己小时候的，安全感自然也远远不如自己小的时候。小时候自己虽然害怕皇阿玛因为刚出生的弟弟而不宠爱自己了，但因为还有额娘保护着自己，所以并不是很慌乱的。而胤衸的生母王氏身份低微，现在又不得宠爱了，自己在那深宫里活下去都是个问题，别说能保护胤衸了。而胤衸现在还不到六岁，任何自保能力都没有，唯一的依仗就是皇阿玛的宠爱，如果连这个也没有了，那他离死……也就不远了。

胤衸明显是极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的，故而才那么害怕二十阿哥的出生会抢走他的宠爱。

宝玉一进门，就看见胤衸坐在胤禛的怀里，默默的往自己嘴里塞着东西，两人的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严肃之色，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重大问题似的。还别说，因为脸上表情一样的缘故，仔细看看，两人的五官确实有着几分相似之处——真不愧是一个爹生的！

“你们在干什么？”宝玉看着脸上表情一模一样的一大一小，不禁有些失笑——一样的表情出现在年龄相差如此之大的两人脸上，而这两人还恰好坐在一起……还，真是有喜感哪……

“宝玉哥哥！”胤衸眼前一亮，立刻从胤禛的腿上跳下来，直接扑进了宝玉的怀里。

胤禛嫉妒的看着胤衸拉着宝玉“上下其手”的模样，心里暗恨——为什么十八弟可以光明正大的对宝玉做那些亲密的动作？！为什么自己就不行？！这到底是为什么？！（因为四老爷您的年龄是您十八弟的好几倍……= =）

宝玉敏锐的察觉到了胤禛身上的怨念，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人又怎么了？

“对了，宝玉，贾元春叫你去干什么？”胤禛突然响起了什么——上次贾元春叫宝玉去是想让宝玉在自己面前多替她说说好话，让她得到自己的宠爱，那这次……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没什么，就是问了一些府里的事罢了。”如果贾元春的那些话被胤禛给知道了，等待她的基本上就是死亡了……在宝玉心里，贾元春还没到要死的地步——毕竟人家的话还没付诸行动不是吗？！而且，一想起那两个女人怀孕的事情宝玉就很不舒服，刚才的隐瞒或多或少也有这里面的原因。

胤禛抿抿唇，并不是很相信宝玉说的话但也没有派人去调查的念头——既然宝玉不想说，那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胤禛对教育孩子非常严厉，由于胤衸和弘昀差不多大，所以两人都是在一起上课的，每天安排的满满的课程弘昀已经适应了，却让胤衸叫苦连天，每天早上都得小太监头都要磕破了才能不情不愿的起来。

“呜哇！宝玉哥哥！我不要再上课了！”坚持了七八天这样，胤衸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哭着来找宝玉诉苦：“呜……我要回宫……”

“你连这点儿苦都受不了，将来去上书房怎么能跟的上？！”胤禛冷着脸训斥道：“上书房的课业比这个要重的多了，每天起床还要比现在早一个时辰，下学要晚一个时辰，你现在连这些都受不了，过几个月到上书房要怎么办？！”

“呜……我不要去上书房了……”胤衸躲在宝玉的怀里哭哭啼啼。

“胡说八道！”胤禛一教训起人来，就是滔滔不绝，一点儿也没有平日里惜字如金的模样：“你看看你这字！你八哥当初一入学的字就已经够差的了，没想到你比他还要差的多！这还是字吗？！嗯？！”

“……四哥，你刚才是不是说八哥的字差？！”胤衸突然从宝玉怀里抬起头，有些不怀好意的看向胤禛：“我等会儿就去找八哥，说你认为他的字差！”

“那你去找吧。”胤禛气定神闲的在椅子上坐下来：“你八哥的字本来就差，他自己也承认，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可是我看过八哥的字，觉得也不差啊？”胤衸疑惑的摸摸小脑袋。

“当然，他现在的字已经好了很多了，而且……”胤禛看向胤衸的眼睛里多了一丝鄙视：“字的好坏你能看出来吗？”

“呜哇……宝玉哥哥……”胤衸又委委屈屈的扑进了宝玉的怀里。

“好了……别哭了……”宝玉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两兄弟可真有趣！

听见宝玉的笑声，胤禛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暗地里又瞪了胤衸一眼——都怪这小子！

胤衸在四贝勒府住的这几个月，真可谓是水深火热啊！幸亏每天都有宝玉和糕点安慰他，他才没有自己偷着跑回宫去。

不过严格训练的效果是很显著的，胤衸的字是一日千里的进步着，三字经也能背下一小半了，每天那么早起床也渐渐习惯了，身上的一些坏毛病也被改掉了不少。

康熙对胤衸的进步极是欣喜，当众赞扬胤禛，把一些奇珍异宝不要钱似的赏赐下来。

“老爷子怎么那么偏心啊？”胤禟一脸的不忿：“要是把十八弟放到我们这儿，我们教的绝对会比四哥还要好！”

“四哥那里不是有贾宝玉嘛，十八弟对贾宝玉可是喜欢的很哪！”胤祯漫不经心的开口：“再说了，不就是赏了一些东西吗？也没什么啊。”

“就是就是！”胤誐连声附和道：“九哥，皇阿玛赏的那些东西，你要真想要，咱们用银子买不就行了吗？”

“笨蛋！你九哥我在意的是那些东西吗？！”胤禟一拳砸到了胤誐的头上，惹得胤誐哀哀呼痛，胤禩在一边无奈的摇头失笑。

康熙四十五年的十月，宝玉过过了十四岁的生辰，他的终身大事，也被提上了日程。

“老太太，孙儿还不想娶妻……”宝玉微微皱起了眉头：“过几年再说吧？”他确实无意与人类女子在一起，自是希望把婚事无限期的延后。

“你都十四了，还想再过几年？”贾母嗔怪的瞪了宝玉一眼：“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大婚，只是把你的婚事给定下来，然后再准备准备没怎着也得半年以后吧？那时候你都快十五了，不是正好？”

“可是……”宝玉的脑海中不期然的划过了胤禛的面容，微微一怔。而就在他愣神的空挡，贾母再次开口：“宝玉啊，你和黛玉……”

“我和林姑娘？”宝玉一愣，而听到他的称呼后，贾母也愣住了：“……宝玉，你以前不都是叫黛玉妹妹的吗？怎么又变成林姑娘了？”

“啊，是胤……四贝勒说，叫黛玉妹妹听起来太亲密了，我和林姑娘也不是很熟，所以这样叫她不太好。”

“四贝勒？！”虽然不知道那些四贝勒为什么会这样说，但贾母可没傻到要在明面上反驳那位四贝勒的话：“宝玉啊，你原先叫是有些太亲密了，但往后啊，你们可就是未婚夫妻了，这样就……”

“未婚夫妻？！”宝玉愕然的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