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苏青鸾的侧脸,沐行之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变化,依旧十分稳定,但是脸上却不自觉浮现出一丝浅淡的微笑:“平素在家喜欢如何便如何,不会有人讲究你的。”
苏青鸾闻言点点头:“有你这句话的保证,我就放心了。”说完她又想起了沐行之的易容,感叹道,“相比而言你倒是麻烦很多,每天都要‘带妆’,难道不能就这么带着易容不拿下来么?”
苏青鸾看着方才沐行之一点点把易容的“薄膜”挑下来,她自己在旁边看着倒是不费事,可整个过程也花了有小半个时辰了!苏青鸾觉得要是自己连续重复这么多次,胳膊都要酸了。
这简直比现代那些卸妆之后又一层层护理皮肤的精致女孩们感觉还麻烦!
沐行之又拆下来一件发饰放在苏青鸾的手心,笑得有些无奈:“这易容的法子已经是我所知最轻薄的材质,即便如此,一层层堆叠下来,加上固定的药水,长时间接触也是对面部有所损伤,不可长期佩戴。”
苏青鸾闻言点头秒懂:这就像是现代的化妆技术,无论是怎样高级的化妆品,尤其是彩妆用品,无论宣传得多么“温和无害”,经过了一整天带妆之后,晚上也要用卸妆水仔仔细细洗净,不然一天两天还好,长此以往偷懒的话,轻则爆痘,重则烂脸,甚至有可能引发感染,引起全身疾病。
更何况这种没有抗生素的古代,沐行之虽然不知道“长久带妆”会引发严重感染,不过他既然精通医术,自然应该也知道一些个中深浅。
这么想着,苏青鸾问道:“所以每天你还要提前起床化妆?”当然,她其实可以用“易容”或者是“伪装”这类的词汇,只不过出于苏青鸾小小的恶趣味,她故意这么说。
沐行之不是没有觉察到苏青鸾小小的恶作剧,然而很显然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只有些无奈的笑着:“正是如此,每天都要这般,所以同‘沐行之’成婚之人必须是能信得过的人。”
说着,他把最后一串珠串放在苏青鸾的手心:“都拆下来了。”
苏青鸾摸了摸头皮,果然方才那种头发纠缠到一起,头皮生疼的感觉已经没有了,现在她发顶的触感柔软而顺滑,头皮也不再紧绷,于是她转回神来看向沐行之:“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找一个值得托付的女下属呢?你这样的人,忠诚于你的部下,无论男女都有不少吧?”
……不行,面对这么俊美到有些妖孽的一张脸,近距离接触还是有些太过于考验心脏的承受能力,苏青鸾腹诽着,假借梳理头发,去找梳妆台地上的牛角梳,趁机躲避开沐行之自上而下俯视的视线。
沐行之并没有错过苏青鸾在视线交错过程中一瞬间的躲闪,他若无其事的笑道:“对待下属自然是有对待下属的一套方法,他们对我的态度也已经是刻骨铭心,轻易更改不得,若是扮作夫妻,怎么都会感觉奇怪。”
苏青鸾不知为何,突然想到那位名唤作“开阳”的人站在沐行之面前的感觉:内敛、恭谨、唯命是从……
她完全相信,能够入得沐行之本人眼中的下属,无论男女,一定是素质过硬,态度过硬,不过就是因为如此,恐怕对沐行之的话“令行禁止”都已经是刻入骨髓的条件反射,所以扮演“夫妻”这样亲近却并非“阶级分明”关系的时候,可能是有些奇怪。
就比如松伯,即便从年龄看来,两人扮作父子或者叔侄之类长幼关系是更加常见的关系,但是因为松伯对于沐行之的态度简直是肉眼可见的恭敬,从旁人看来,若是两人真的以“父子”“叔侄”相称呼,才让人感觉到奇怪。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太过“敬业”也不是什么好事呢。
苏青鸾想了想问道:“所以之所以选中我,除却保密什么的原因之外,也是因为我对你的态度?”
沐行之点点头。
从最开始的时候,哪怕两人互相防备试探最严重的时候,在某种程度来说,眼前的少女——虽然现在应该说是小妇人——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十分坦率而随性。
沐行之总觉得,在面对自己,不对,是面对周围一切的时候,苏青鸾这名女子似乎有着不同于任何人的松弛感,那种几乎是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性,就好像是她误入了一幅千姿百态的画卷。
这画卷就是世间发生的一切,而她行走在这天地间,就好像是浏览画卷之人,虽然也偶尔沉迷其中,但总是与真正的尘世之人相比,有一种不刻意却隐隐能够觉察的超脱感。
并不是她自视甚高、目下无尘,正相反,苏青鸾此人活得可谓十分世俗了——她爱吃、爱钱、爱琳琅满目的精美饰品……看上去与寻常任何一位年轻的娘子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加贪图“享乐”——为了一顿可心的吃食,能够把珍馐美馔毫不客气送入嘴中,也不心疼。
可若是这些东西——无论是美味的食物或者是华丽的衣裳——受到了损坏,苏青鸾也会感到可惜,但是沐行之从没有看到过这女子对于外物的破损毁坏而感到气急败坏。
这是一位十分可靠的搭档,但是不止如此。沐行之承认,他对于苏青鸾这个人有些好奇,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我能用这一盆水吗?”苏青鸾的声音把沐行之的思绪拉回来,他寻声望去,便看到苏青鸾指了指方才他用过的那一盆水,当然,里面还漂浮着易容用的东西。
沐行之笑道:“虽然我自是不介意,不过那水里面还有易容的药物,最好不要同你脸上的脂粉沾染,不然怕是有损皮肤。”
说着走到床沿的位置,在床幔旁边垂下来的挂绳处拉了两下:“打一盆水来。”
苏青鸾闻言一愣,随即扭头看向沐行之:“松伯不是还在前面?你这铃铛是给谁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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