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珰在画里走得很小心,对这个世界来说,她恍若初生,懵懂又无知,但好在冰雪聪明。
玲珰心里忐忑,眼下所处的这幅画很奇怪,看上去很简单,山水一眼就能望到底,可走到尽头,又现出同样的山水。就好像入了迷宫,在原地兜兜转转。
玲珰倒不觉得累,就是不想再平白无故地耗费精力,索性坐在溪水边,脱了鞋子,道溪水里摸鱼。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她能从画像里走出去,也能从这幅画里走出去。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季舒玄离开,趁他不注意再开溜。
溪水里的鱼很普通,就是街上两文钱就能拧走一条的鱼,黑漆漆的,精瘦。
玲珰眼尖,看准了鱼,一手摸下去!
鱼被她抓住了,滑溜溜的,似乎随时都要从她手里挣脱。
玲珰小心翼翼地逮着鱼,双脚一寸一寸挪动,唯恐动作一大就让手里的鱼给溜了。
眼看玲珰就要抬脚上岸了,手里的鱼却忽然一甩尾巴,从她手里挣脱。玲珰慌乱地逮,却没能把鱼给抓回来。
身后响起哈哈大笑的声音,声音苍老,微微回响,像从天外飞来。
玲珰好奇抬头,循着声音看去。
岸上,宽大的白石上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老头一边捋胡须,一边爽朗大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你笑什么?”填肚子的鱼跑了,玲珰正在气头上呢。
老头说道:“画里的鱼可没那么好捉,季舒玄不就没捉住吗?”
“他捉什么鱼?他现在正找我呢。”玲珰嘀咕着,上了岸,把脚上的水擦掉,重又船上鞋子。
玲珰看向老人,“你是谁?你怎么在画里?”
老人笑道:“我是来提醒你,身为画中人不要擅自接触不该接触的,否则会给自己惹来祸事。”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玲珰一脸疑惑。
老人收起笑脸,颇有严肃地说道:“就在这画里,还有四个人也被司判大人季舒玄给关了进来,他们穷凶极恶,杀人如麻,你要是碰上他们就倒大霉了。”
玲珰心里咯噔了下,“我等会儿就出去。”
“你出去后还有四个在等着你。”老人道。
“等着我?为什么?”玲珰眼睛里慢慢浮起戒备之色。
老人捋了一把胡须,慢吞吞道:“你应该知道原因。”
玲珰背过身,脑经转得很快。
她隐约猜到这些画中人和她最近着手调查的大妗姐骗亲案有关!
大妗姐骗亲案,表面上是骗亲,实际上却是杀人后的栽赃嫁祸!
在已断的案件里,确实是大妗姐一人作案。
可是,陵州城内不止大妗姐一人是从画里走出的人。
大妗姐连环杀人是为了夺取他人的人生,让自己得以苟活,其他画中人也同样必须这么做,才能继续在世上存活。
既有画中人,便有案无数!
可是——他们冲她来做什么?
老人见玲珰嘀咕半晌仍是一脸疑惑,点醒道:“你在斩影司书房假扮司判大人的事已经泄露了,现在画中人都想取你性命。”
玲珰脸色一变,暗叫不好,“他们这是寻仇来了!”
老人道:“他们哪儿知道你是通过什么办法断的案?但你存在一日,他们的性命就受一日威胁。除掉你,当然,最好是连同季舒玄这等神断大人也一起除掉,他们才好继续为非作歹。”
玲珰凑近老人,上下左右打量一圈,又细细端凝。
“小丫头你做什么?”老人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连连往后退。
玲珰站定在老人跟前,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莫非你是神仙?”
老人大笑:“这世上哪来神鬼之事?你是画中人,我也在画中,不也是画中人吗?”
玲珰坐在老人身旁的一块大石头上,一面沉思,一面嘀咕:“世上画作万千,为何唯独季舒玄的画别有洞天?”
身后传来老人的回答:“因为太仓笔。”
“太仓笔?”
“太仓笔是一千年前太仓子留下的一支画笔,它对世人来说只存在于神话里,是说书人编来哄骗孩子的。可我们画中人却知道,那不是神话,而是真实存在。”
“太仓笔所画之物,皆可变成现实。只是,季舒玄还不大会用罢了。”老头双眼里闪过灼灼精光,仿佛天下之事尽在他心胸。
玲珰听得吃惊,“他还不大会用,尚且能画出这么厉害的画,如果他会用了,又会怎样?”
老头神秘一笑,道:“等我找到那小子,到时候你就知道答案了。”
玲珰似懂非懂,说道:“原来你在这里等他。那我先走了,省得等会儿被他找到。”
老头却道:“不是我等他,而是我找上了他。”
老头说话神神秘秘,让玲珰听得费尽,直接问:“怎么说?”
老头解释道:“就在现在,另一个地方,司判大人季舒玄正在和我说话。”
玲珰盯着老头看了半晌,暗暗嘀咕起来:“如果作画人在画画的时候出现一些状况,就会有可能画出不完整的人,比如缺胳膊少腿儿什么的。这个老头说话古怪,莫非脑子有问题?”
“谁脑子有问题,你说谁呢?”老头被气得满脸通红。
玲珰有些尴尬,说道:“我只是好奇,你怎么可能同时在两个地方让人给遇到。”
老头捋着胡须,神秘兮兮,“这就是你对画境不了解的地方。”
诚如老头所说,此刻他正在另一个地方“遇见”季舒玄。
季舒玄遥遥看见一个白须老者,仙风道骨地立在石头之上,像算定一般等待他的靠近。
季舒玄走近后,打量着老者。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季舒玄语气中含着浓浓的戒备。
老者乐呵一笑,“年轻人,你手握太仓笔,本该驰骋天下,却屈居斩影司,不觉得太委屈自己委屈你手里的画笔了吗?”
“你怎么知道太仓笔?”季舒玄的瞳孔微微一缩。
老者脸上仍旧是慈祥的笑,“我追随你而来,当然知道太仓笔。”
季舒玄打量着老者,他确定自己从没见过此人,否则也不会毫无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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