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皇帝86
北方的冬天早晨亮的比较晚, 要到辰初才会完全放亮的。

明军全体从黎明的爆炸声响起就站在西北风里, 因为怕被偷偷摸过来的建奴援军知道他们有防备,基本都屏声敛气、不敢弄出什么动静的。等卯时末了,天也蒙蒙亮了, 放眼看去茫茫的野地里根本没有建奴援军的影子, 从上到下的、所以快冻僵的将士们, 才开始跺跺冻麻木的脚, 原地跳跳暖和暖和。

听到天子下令说轮流去用早膳,饥寒交迫到前心贴后心的将士们,恨不能立即山呼万岁。因为天子会跟着他们吃一样的食物,所以这些禁军跟着天子亲征的好处之一,还表现在伙食上,不仅能吃饱、还能够吃好。

像昨晚在东门外那一战, 今天早上就又会有马肉加到伙食里。昨天傍晚出逃的人家有乘牛车的,那么在今天的早膳就给军卒添了一点儿的牛肉酱。东西虽然不多, 也就一人一口的份量, 但要是别的时候,那牛肉可就会全到了将领的嘴里的。

东西虽少,可是人心暖和啊。

等他们轮流用过早膳了, 将近辰时末了,再度想起的爆炸声警示建奴的援军到了, 所有人立即戒备起来。

领军的扈尔汉对地雷不陌生。在明军里呆过多年的努/尔哈赤兄弟, 早就讲过这东西该怎么处理。凌晨的时候是他急着要赶到抚顺没有防备, 才会中了明军的埋伏。

幸好夜间行军的时候, 队伍拉的很开,实际的伤亡并不是很大。

爆炸声一起,他就传令所有骑兵往后退,静待天亮。等天光大明以后,他命人砍伐了大树,挑出来几匹老马,赶着这些老马拖曳大树往前跑。搭进去十几匹该淘汰的老马之后,开出了前往抚顺去的通道。

援军伤亡不大,与这些旗民的萎靡不振的精神有关。

去年初冬的时候,大汗就集结各旗的成年男子,十六岁到六十岁都要出征,还挑选了一些身强力壮的汉人奴隶随行。为了能到沈阳抢到足够的越冬粮食,大金差不多算是倾巢而出了。可是在辽阳、沈阳损失了快一半的旗民,汉人奴隶都损失在沈阳城下了,却什么也没有捞到。

如今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空着两手回去赫图阿拉,虽不满但比起留在辽阳尸骨无存的两个贝勒、一个阿哥、还有阿尔岱两兄弟,他们觉得是长生天在保佑自己。

转眼间,又被大汗派到抚顺增援。没人心里是愿意去的,但是谁也不敢说出来。

扈尔汉在夜间没察觉到旗民的情绪不对,但是跟着他往抚顺走的队伍,稀稀拉拉的拖出了很远。

明军的火炮手们早等的着急了,很急、非常急。

十里地对骑马的建奴援军来说,放开战马也就是小跑二刻钟的时间。怎么还不到呢?

扈尔汉带着队伍趟过了地雷阵以后,终于发现自己带着的队伍不对劲了。他停了下来,命令各牛禄把自己手下的旗民集合起来。一万人的队伍,拖出了二里地去了,太不像话了。

在牛禄马鞭的抽打下,这些旗民终于将队伍变得紧实了很多。

扈尔汉站在队列前,对所有的旗民大声训道:“大汗带着咱们这些年打了多少胜仗了,你们还记得自家吃不饱的日子吗?还记得是怎么能吃饱饭的吗?所有的旗人,每人都有一份粮食,哪里来的?前年你们分得的明军战利品又是哪里来的?都打起精神来,咱们把围攻抚顺的明军将士歼灭,这些明军带来的东西,你们人人有份。”

没有什么比能分到战利品更让这些旗民更激动了。哪怕是饿了一夜,他们也从各自的马褡裢里掏出给战马预备好的炒黄豆。把战马喂好以后,再上马的旗民就精神很多了。

扈尔汉一马当先,向着已经准备好迎接他们的明军火炮阵地冲了过去。

熊廷弼自从天子率军离开沈阳,再度陷入坐立不安的状态中。王安如今是不想劝他了,由着周永春和他磨吧。

周永春真的很无奈。

“飞白兄,你再着急也没有办法啊。天子说了等把去救援抚顺的建奴剿灭之后,才会传信让你去抚顺的。你再这样,等天子传信来了,我就没法给你准备好所有的人力和物质了。”

熊廷弼立即告饶,想想他去找王安说话。王安和既往那些死太监不同,他这人不贪不刻薄,也不会胡乱插手正事,屏蔽他奸细的太监嗓音,还是能够聊天的。

王安从沈阳之围解了以后,他是美滋滋地过上了提前养老的日子。粗茶又如何?他一样能喝出御前贡品的感觉来。熊廷弼的焦虑在他心里那就不是事儿。

“熊经略,你还是准备去抚顺要带的人吧。那抚顺顺的衙门里,都是投降建奴的。”

熊廷弼对王安打断自己的抱怨很是不满意,但看在天子的份上,还是好声气地说:“周孟泰在准备呢,这些归他管。再说了今年是秀才的两年三试,还有秋闱,不愁选不到人进衙门做事。”

辽东地区的进士少,不少秀才、举人都愿意在衙门谋个事情做。依这辽东现状缺人的现状,那些举人谋个县令是很容易的事情。

“还有开原、铁岭等地呢。”

熊廷弼见王安支自己,很不满地哼道:“这些事情我都有安排。”

王安也无法了。

在守城之事恢复到正常轮班状态后,那些已经被熊廷弼训练好的军卒,用不着他多费心。军营里泰半是养伤的轻重伤员,还有什么事儿,能给熊廷弼添麻烦呢?

城里的百姓基本还都是留在家里。虽然建奴的大军撤走了,但是皇爷说了城门还是要封闭一些日子,不能让沈阳城里的百姓去给建奴送信。

但王安最后还是给熊廷弼找了件难做的事情。

“熊经略,咱家是陪着你去抚顺还是留在沈阳呢?”

“你还是留沈阳吧。辽东的驻军现在主要在沈阳和辽阳,你这个监军跟着大军在一起也不为错。”

在熊廷弼的心里,王安这人不坏,与自己也能聊得来,带去抚顺也没什么。可免不了就要给他拨些人做护卫。抚顺丢失了几年,百废待兴,还是不要带个碍事的过去为好。留他与周永春一起呆在沈阳,什么都是现成的,也说的过去。

“沈阳的奸细还没铲除干净呢。咱家还是跟你去抚顺吧。”

熊廷弼立即瞪眼,“你是怕死不成?”

王安嘻嘻一笑,“咱家怕什么啊。难道还有建奴的奸细能冲到咱家面前行刺不成?咱家是怕你带大军去抚顺的消息被奸细们传过去,努/尔哈赤还不得带兵去围抚顺啊。”

周永春见王安这样说,也从自己的那些公文中抬起头来。

“飞白兄,不如你帮忙清理沈阳城中的奸细,也算是让我和王内相日后有个清静的、安心的地方。”

熊廷弼深呼一口气,知道自己在辽东唯二的俩朋友表面上是烦了自己的打扰,但内里还是为自己考虑的。故哼了一声说道:“你俩就是看不得我有几天的清闲。”

抱怨完了,他还是接了周永春手里的清理奸细的事务。他有神宗赐予的“尚方宝剑”,还有辽东经略的名头,该砍头的可以按照战时的规矩“先斩后奏”,倒不用像张铨那样有后顾之忧。

当沈阳那里再次人头滚滚落地的时候,扈尔汉那一万人除了少数坠在队尾的逃脱了,其余人等都交代在抚顺的东门外。

努/尔哈赤才回到赫图阿拉,还没有来得及给几个儿子举丧呢,就接到从抚顺逃回来的旗民报信,扈尔汉率领的万名旗民在抚顺的东门覆灭。

他晃了两晃,嘴里喊了一句“扈尔汉啊”,向后倾倒。

周围的人赶紧抢上前去,但是还是晚了一步,眼看着努/尔哈赤摔倒了。

扈尔汉和努/尔哈赤的情分很不一般。他幼年就跟随父亲归降了努/尔哈赤,被努尔哈赤收为养子。努/尔哈赤把他和嫡长子诸英、嫡次子代善一样地教养,诸英和代善也把他当成亲兄长一样地尊敬。不知底细的人会以为扈尔汉是努/尔哈赤亲子。

扈尔汉长大以后,为报答努/尔哈赤的养育之恩,逢战必争先锋在前,拥有无数的战功。大金建国后,名列开国的五大臣,执掌镶白旗,可见努/尔哈赤对他的信任和器重。

何和礼和安费扬古带着人守在昏迷的努/尔哈赤的身边。大妃乌拉那拉氏带着几个跟随让的庶妃为一伙,继室大福晋富察·衮代因为已经封爵的儿子莽古尔泰的丧生,没了昔日与大妃争夺的气势。几个侧福晋围在她的身后,才显得她不那么身单势孤。

何和礼看着昏迷不醒的努/尔哈赤愁眉不展,去年春天费英东去世的时候,大汗就哭的几次晕厥,后来病了一场,养了很久才恢复。这次扈尔汉之死的打击更甚费英东,还有之前大汗强压下去的四子一侄之死……

唉,如今的大金,大汗不能起来定夺大事,怕是很快就要回到几十年前女真人互相残杀的局面。

安费扬古从得知长子和次子丧生后,整个人一直是勉强撑着的。守在努/尔哈赤床前半夜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何和礼,让德格类也来守着大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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