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回生
生或死,别或离,只消一瞬,纠缠却是永恒的。
如果他离去,年华落后,伤痛终会离去;如果他归来,带来的却已是另一番人生了,其中苍凉又与何人说?
清越不救天岳,怕的就是最后的结果会更加难以承受。如果让天岳和她一样活在一个满目疮痍的现实中并最终被现实刺痛,她宁愿他就这样沉睡下去
。
可惜,乌漆棺木中的天岳听不到她的想法,一旁等候着的谢琮不会允许她的想法。摆在她眼前的只有两条路:救或者不救。
“不管是为了天岳,还是他娘亲,如果你的内心还存有一丝丝愧疚的话,你就应该救他!”谢丞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清越推开棺木,望着一脸安静、长衫似雪的天岳,他还是像个孩子一样,一脸单纯。
“今天是农历十二月十五,虽然我用你们靳国的药方尽量使尸身保存久一些,但终究是熬不过这个月的!”谢琮的声音再次响起。
清越忍住眼泪,跪在棺木旁,双手轻轻靠近天岳的脸庞,在触及天岳的时候忍不住颤抖起来。她该怎么办?
“谢伯伯!”唤起这个隔了多年的称呼,万千感慨都随眼泪一起梗在心头。
“不是我不愿救他,而是我不能。”清越的眼泪止不住了,“当初不能,是因为我不知道画未如何启动,现在不能是我没有了画未,更何况,天岳他……他的尸身保存已经超过四个月了,我救不了他!”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都替你准备好了!”谢丞相说着将清越那支被白夜夺走的玉笛递到了清越眼前。
“你……”清越望着谢琮震惊不已,也明白了他和白夜必然是有了什么关联。
“天岳的尸身也不用担心,我用你父王留下的方子做的,他可以多撑一个月!”
清越默默接过玉笛,不知如何决断。如果在这里打开画未,她不知道会引发怎样的状况,谢丞相会不会乘机抢夺画未。
“除了救他,你别无选择!”谢丞相见她犹豫,反身对着她说道“你不用担心,我知道画未中有张藏宝图,即使我想得到,也大可不必从你手中抢夺!”
清越低下头,没有说话。
“今夜是唯一的机会,云太傅此时正在参加宫宴,其它的人也被调开了。如果你再犹豫,我不能保证你一走出这个丞相府会不会像你父亲一样被人剿杀!”谢琮催促道。
清越握着玉笛的手渐渐握紧,末了,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缓缓伸开手,让玉笛自然垂落空中。双手合十,双眼微闭,对着垂落的玉笛默念道:
以我之名,借天光阴。
擎熊罴,拘獬豸,貔貅不休。
阴鬼蜬醈,阳灵幽焗
……
一画斥魅,二笔惊魂,三封泣寇,四时辟兵。五神从我,六疆罚诛
……
苍龙白虎,须臾璇玑。朱雀玄武,拱惠鬼乡。
玉笛在咒语声中缓缓滞留于空中,形态渐渐发生变化,金色光芒笼罩在整个玉笛周围,有
说不出的炫目。
谢丞相望着玉笛的变化,眼中是说不出的惊讶。
清越每念一句咒语,玉笛就破碎一点,无数流光泻下,跌落天岳的身上。天岳死灰般的脸随着流光的倾斜竟渐渐鲜活起来。
玉笛的颜色由淡绿转为墨绿,由墨绿转为墨紫,破裂玉笛中央的紫色越来越淡,光线越来越强,最终在一圈黄色的光圈中,紫光像产生了爆炸了一样刺得人睁不开眼睛,随之,只剩五彩的光点从空中落下,尽数钻入了天岳身体之中。
清越朝光晕伸出双手,朝圣般望着空中。光圈渐渐散去,一幅用红丝线封存的画缓缓落在了清越手中。
“这就是画未?”谢丞相犹觉不可思议。
“不错!”清越轻轻答道,望着画未没来由地一阵感伤,就因为这幅画,已经连累了太多人了。
“天岳,你醒了!”谢丞相的一声惊呼唤醒了清越,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苍老、苍凉。
清越赶紧朝棺木中望去,只见天岳的眼皮不停挑动,身体微微颤动,有醒来的迹象。
“天岳!”清越喊道,泪意再次涌上来。
天岳的眼皮再次动了动,旋即睁开了双眼。
他睁开眼的情景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父亲那样孤独无助的神情,仿佛看着什么绝世珍宝般望着自己。
“父亲大人!”天岳望着那张近在咫尺无限放大的脸一时手足无措。
谢丞相激动得忘记了清越的存在,一把搀起天岳,望着天岳热泪盈眶。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天岳朝周围望望,惊奇不已。
清越望着他们父子,退在一旁,没有说话,也不想打扰。
“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谢丞相一把将天岳拥入怀中,不停拍着他的背。
天岳窘得手都没地方放,这是他第一次和父亲这么亲近,母亲死后的第一次,他被这突然到来的亲近弄得疑惑不已。
“清越姐姐!”天岳朝前看的时候发现了清越,不禁惊叫道。
清越微笑,带着未干的泪水:“天岳!”
谢丞相闻言也放开了天岳,背对着清越没有说话。
“阿姐,你怎么也在这?这是哪里?”天岳激动道。
“这是丞相府!你的家!”谢丞相见天岳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找清越而完全忽略了自己这个父亲感到心中堵得慌。
“我家?”天岳突然惊慌道,“不,不可能!我不是已经死了,怎么会……难道姐姐也……连父亲也……”天岳说着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天岳!”清越制止他,“我们都没事,都活着!你也活着!”微笑看着他。
“可是……”
“好了天岳,你刚醒来身子还虚,先跟我进屋休息!”谢丞相拽着天岳欲走。
“可是……”
“听话,天岳。姐姐有事也要先走了!”清越劝慰,做了个让天岳放心的眼神。
“李管家!”谢丞相喊道。
话音刚落,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立刻出现在堂前:“是
!老爷!”
天岳还想说什么,但被管家不由分说地带走了。
空旷的大堂内又只剩了谢丞相和清越二人。
“你好自为之!”谢丞相背对着清越说完这句话就拂袖离去。
清越苦笑一下,也罢,如今天岳活着也算是弥补了一样缺憾,画未的事接下来的事都无所谓了。
她走出丞相府,自己突然失踪了想必念青一定很担心,再怎么样一要回去报个平安。
* * *
念青和周南樵的对峙仍在继续。
“你说的云太傅和千夫子都被谢丞相调开了是怎么回事?”念青问道。
“云太傅去参军叶将军的宫宴了,而千夫子想必此时正为师母失踪一事忧虑不已吧!”周南樵冷笑。
“失踪?你是说谢丞相动的手?”
“非也!”周南樵转身望着她,“是白夜动的手,原因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白夜、云太傅、谢琮以及千夫子之前的同盟出现了矛盾。璃王此时和白夜交战正酣,或许已经探知了一二吧!姑娘如果想知道,直接去问穆兄不是更好?”
“你……”
“在下没有讽刺之意,只不过……”周南樵顿了顿,“杜姑娘,能否请你帮个忙?”望着她一脸诚恳。
念青疑惑地望着他。
“青门的人已经知道画未的事了。只要许姑娘一出相府大门就会行动,到时候能救她的就只有你了!”
“你……”
“拜托了!”周南樵说罢快步离开。
***
叶影望着台上的歌女翩翩起舞,苦酒一杯一杯下肚,心中狂躁不已。
坐在他下首的是新任的刑部尚书,也就是接替李尚书的人,毫无疑问又是谢琮的爪牙。今夜谢琮称身体抱恙,并未出席宫宴,周南樵的身影也没有看到,想必外面又发生了什么吧!这些人!
叶影内心唏嘘不已,东都仍是歌舞升平,璃王在西陲的苦战丝毫不能影响这里一丝一毫,这样的王室护它又有何意义?
重云的确如叶影所说陷入了苦战之中。虽然前番大获全胜,但允王的势力已在西陲扎根太深,想要铲除并非容易之事,再加上朝廷一直不给自己派兵,面对着白夜这样强劲的对手,能守住琉森和西城已属不易。
前日,白夜依仗人数上的优势,一气呵成,大军直压距离琉森遥远,兵力不足的邺池,同时派兵堵死了西城的正面救援。无奈之下重云只好放弃了邺池,将邺池的军队尽数从西城内的悬崖捷径上撤回。如此一来,双方也算是正式形成了对峙的局面,从某种意义上说,允王的军队略占优势。
重云独自坐在营帐中喝着闷酒,想着叶影的援军还不知能否要来,此番丢了邺池的战报再呈递上去的话,朝堂之上又是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的。但这些并不是他令他烦闷的,他无法排遣的是前日和白夜交手的情绪。
前日和允王军大战之时,靠着西城内的悬崖小径将邺池内的军队运回西城后,他在悬崖径上察看地形为下次大战做准备,没想到居然会碰上白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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