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队的墨时泗一身软甲,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握刀的手一紧再紧。
他堂堂斩影司文书,文韬武略,盛名在外,如今却被人耍了!不把那骗子千刀万剐,难泄他心头之恨。
墨时泗咬牙切齿地低声埋怨着:“大人,她假扮你亵渎斩影司,理应严惩不贷。你怎么和她聊上了?再聊下去,该聊出感情来了!”
榕树上,季舒玄手上拿着一支画笔,画笔的末端镶嵌着一颗透明的石头,像价值不菲的宝石。
“你是画师?”玲珰盯着季舒玄的画笔看了半天。
季舒玄不知道怎么回她,“算是吧。”
“我看看。”玲珰好奇地握住了画笔,季舒玄手上暗暗用力,玲珰憋足了劲儿也没能把笔拿过来,只能作罢,同时还小声埋怨了句:“小气。”
季舒玄用笔在空中虚画着,玲珰伸长了脖子,想看他究竟在画什么。空气中分明什么都没有,玲珰的手在空中晃了几下,季舒玄像画布被人扯坏了似的,重新开始作画。
玲珰不再理她,只是好奇地打量季舒玄,小声嘀咕:“看上去一表人才,怎么是个傻子?”
被傻子缠上,真倒霉!
“我走了。”玲珰见季舒玄沉迷作画,随口喊了一声就纵身往树下跳,恨不得脚底抹油从清水街溜走。
奇怪的是,季舒玄并没有阻拦她。
玲珰一跃而下,身后,季舒玄的画笔在她身上虚画了两笔。
榕树下,墨时泗身后寒意突起。
回头, 一股劲风从地面卷上,漫天灰尘。尘土后,飞出细针无数。
斩影司衙役齐齐倒在地上,应声断气,他们面色安静却无任何生命迹象。
墨时泗身后有几名衙役侥幸没有被细针刺中,各个快速飞身,避开乱尘。
一把把大刀劈进乱尘中,金石相撞,顿时迸溅出火光!
墨时泗瞳孔一缩,举着大刀冲入乱尘中。
金属相撞声不绝于耳,待尘埃落定,四个黑影浮现出来。
墨时泗与他们对立,大刀抵在土里,他握柄的手青筋暴突,身体全靠大刀支撑。
四个黑衣人一人眼盲,一人无手,一人腿瘸,一人脸上有触目惊心的乱疤,长得惊人的一致。
他们忽然低吼一声,面目狰狞地冲向墨时泗。刀、剑、钺、锤齐齐攻来。
此刻,墨时泗身上已有不少伤痕,血渍在衣服上漫开,触目惊心。可他越战越勇,让四个来势汹汹的黑衣人渐渐乏力。
血雾腾腾,分不清是墨时泗的,还是四个黑衣人的。
地面忽然卷起一阵狂风, 强劲凌冽,乱尘裹挟。墨时泗知道那风、那尘土里大有文章,不敢贸然冲上前,担心会入了圈套。
果然,墨时泗刚刚避开,无数暗器从乱尘中飞出。
墨时泗连连后退,手中大刀护在胸口,抵挡着雨点般的暗器。
当一切终于安静下来后,墨时泗才发现不对劲!
黑衣人声东击西,他们跑去纠缠玲珰和季大人了!
墨时泗追向街口那棵枝叶繁茂的榕树,刚看过去,墨时泗就傻眼了,榕树的树叶被扫了个精光,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树干上空空如也,早没了玲珰和季舒玄的身影。
那四个黑衣人也不见了。
*
时间:黑衣人刚和墨时泗交手完,冲向榕树上的玲珰时。
地点:还是那棵榕树。
不同的是,原本被四个黑衣人扫**得光秃秃的榕树又变成了枝繁叶茂的样子。
四个黑衣人望着榕树叶,面无表情,像结霜了般。
“人呢?”黑衣人中,缺手的那位白眉一挑,怒问。
他们冲着玲珰而来,誓要取走玲珰性命,眼下还没交上手,人却没影了。
瞎子回答:“跑了。”
“追!”脸有乱疤的人怒吼。
“怎么追?”瞎子问。
众人沉默。
瞎子伸出手,指尖轻动,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无风,无味,没有尘土,没有雨露。这……是画境。”
瞎子的话让众人心惊。
“那我们怎么办?”瘸子慌问:“对我们来说被困在画境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瞎子收回双臂,叹息一声:“那个玲珰手无缚鸡之力,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从树上逃走,一定是有人救走了她。”
“能画出画境的,除了拥有太仓笔的季舒玄,还能有谁?”
“季舒玄武功卓绝,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带走玲珰不足为奇。”
“季舒玄提前半个月回来,乱了我们杀玲珰的计划。希望兰卿他们能尽快想到办法把我们救出去。”
“你的意思是只能等?”瘸子满眼怒意。
瞎子回答:“只能等。”
瘸子心有不甘却无处撒气,只能一拳打在旁边的榕树枝上。
榕树纹丝不动。
画境内,死水一潭。
*
玲珰从榕树上跳下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古怪,周围的一切太熟悉的,无风无尘,梨花无香,青草无味,也没有旧街那种油腻又陈旧的味道。
难不成又回到了画里?
莫非是那个傻子画师搞的鬼?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冲着我来了?
前方有轻微的脚步声,玲珰躲在一株梨花树后,悄悄凝望。
是那个傻子画师!
他脚步很快,双眼深邃,应该在找她。
傻子画师往这边看过来了!怎么办?玲珰不想被他抓住,因为她现在已经能够判断,傻子画师就是斩影司司判季舒玄,他提前从营城回来了!他直冲她而来,应该是知道了她假扮他的事。
被抓住就死定了!
玲珰浑身紧绷,不敢动又不想坐以待毙。
忽然,脚下土地松动,她眼前的景如同镜面一样慢慢转动,她和季舒玄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仿佛背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分离她和季舒玄。
谢天谢地,总算不用跟那个傻子画师待在一块儿了。
玲珰即将消失时,季舒玄盯上了她!
“等等!”季舒玄的声音在画里有轻微的回声,听上去更显低沉,带着几分缥缈的味道,像梵音。
傻子才等着他来抓,玲珰又不傻,当然是拔腿就开溜,留下季舒玄眼带深意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出神。
季舒玄没想把玲珰困在画里,她在树上那一跃,真落了地,不残也要躺几天。
画中人受了伤,后果不堪设想,轻者重回画里,重者永远消失。
季舒玄用笔画下一小境,容下了她,可她像条游鱼,一转眼就不见了。
如果小境里只有他和玲珰也就罢了,偏偏还有四个恶人,他们杀了十数位斩影司衙役,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可谓穷凶极恶。 玲珰连棵树干都抱不稳,还得他出手托着才不至于掉下去,如果遇上了四位恶人,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最让季舒玄感到不安的还有眼下的画境,他以太仓笔作下画,画境由此而生,画境里的世界应该很简单才对,毕竟他只简单画了几个景。可眼下的画境,如一条深巷,看上去很简单,置身其中方觉复杂诡谲。
是谁悄悄改变了原本简单的画中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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