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回到闻香榭,已经末时。婉娘声称,文清和沫儿要消一下食,指挥他们将一大包蔷薇籽儿,细细地研磨了,又吩咐黄三去街上买三十斤牛肉。

文清脾气好,只管闷着头干活,沫儿却埋怨了半天:“小气鬼!大财迷!”

直到傍晚,蔷薇粉才磨好。婉娘伸着懒腰从楼上下来,叫了文清,神神秘秘地说道:“文清,我们去后园看看你的花。”

沫儿一听,定要跟去,并一溜烟地跑到前面,想去看看到底血莲是不是要等文清到了才开。

走进一看,血莲犹如被晒蔫了一般,花瓣蜷缩着拢在一起,叶子也卷了起来,毫无生气。哪知等后面传来文清和婉娘的说话声,血莲竟然好似听到了一般,突然抖动了一下,接着叶子慢慢张开,花瓣也缓缓地挺起来了。

等他们走到,那朵血莲已经完全开了,而且花朵儿正对着文清。沫儿在旁边看得嘴巴大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又惊奇又羡慕。

婉娘笑道:“文清,你和你的朋友说一下,我想借它点东西。”

沫儿料想婉娘不会无缘无故来看文清的血莲,肯定是要用血莲做那个所谓的“迎蝶粉”。文清睁大眼睛,磕磕巴巴地说道:“用……用多少?”

婉娘笑道:“你放心,不会伤到你的朋友的。我就要点它的花粉,其他不要。”

文清长出了一口气,用脸摩挲着血莲的花瓣,喃喃地说:“好花儿,我想借你一点花粉。不要怕,我轻轻地,不会弄疼你的。”血莲轻轻摇晃,像是点头一般。

婉娘递给文清一个小瓶子,文清把瓶子伸到花心,轻轻抖动中间的黄色花蕊,花粉扑簌簌落在瓶子里。

婉娘笑道:“够了!”

文清把小瓶子给了婉娘,将食指往嘴边一送,用力一咬,然后将食指放进花中。血顺着花瓣流入花蕊,然后瞬间不见。

文清动作极快,婉娘和沫儿在一旁根本来不及阻止。

等手指上的血不流了,文清忍住疼道:“走吧。”

这一举动倒让沫儿第一次对文清刮目相看。

接下来的几天,天天忙活的就是做“迎蝶粉”。磨碎的蔷薇粉,用细布包了,在水里反复地揉洗,然后将洗出来的浆水澄了,倒去上面的黄水,再加水,重新搅匀了再澄,如此反复淘过多次,水不再有一点黄色,再将浆水晒干,剩下的就是纯正的蔷薇粉了。

整整用了五天时间,蔷薇粉才算做好。一包五斤重的蔷薇籽儿,竟然只做了三两上等的蔷薇粉。

※※※

上次吃过谪仙楼的水席,文清和沫儿一连两天都没有正经吃饭。婉娘抚掌笑道:“可替闻香榭省了伙食了!下次再有这种好事,我还带了你们俩去,不说别的,单单吃的就已经够本了!”

沫儿知道婉娘奚落他们,便朝婉娘吐舌头。文清却傻傻笑着连连点头。

但现在过去了五六天,每日里还不住地忙活,肚子里的油水早就消耗尽了,沫儿便又惦记起那天的丰盛来,后悔当日吃得少了。而且明明每天婉娘都交代黄三买三十斤肉的,吃饭的时候却一点儿油腥都不见。

婉娘不知道忙些什么,一连两天都不在家。黄三今天忙着淘胭脂,顾不上去买菜,晚饭就只有自己种的青菜和凉馒头。沫儿悄悄对文清道:“这几天我天天见三哥早上去买肉,怎么我们都没吃到?”

文清道:“不知道,我没注意。”

沫儿道:“这样,明天早上,我们等三哥买肉回来了,跟着他去看看他把肉放哪里了——肯定不会是用肉来做香粉罢?”

见文清踟蹰,沫儿道:“这有什么?我们就是去看看罢了!”

第二天一早,果然黄三又去买了一大块牛肉回来了。沫儿装作去看那些胭脂膏子怎么样了,蹲在地上,却用眼睛的余光关注着黄三的举动。

黄三将肉在砧板上切成巴掌大的块儿,拾到篮子里,又打开房门放了进去。

沫儿心道:“难道做腊肉?”想想也不是,如今这个时节做腊肉岂不要全都臭掉了?心下更加疑惑。

沫儿朝文清使个眼色,文清在蒸房那边叫道:“三哥,这些花瓣要烂掉了,怎么办?”沫儿拖了黄三的胳膊告诉他文清叫他。

见黄三走了,沫儿趁机探头往黄三的房间里瞧。房子较大,中间用一堵墙隔着,较小的这边,也就是现在沫儿一眼可以看到的这间,对着门放了一张床,床头放了一个柜子。刚切好的肉放在里墙的一个小门旁边。

什么也看不出来。沫儿有些失望,正准备走开,却听到里屋里啪的一声,像是有人拍了下手。接着又一连几阵拍手声。难道黄三的里屋关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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