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各怀鬼胎

六十六、各怀鬼胎

允王李重纪的到来使重云的计划进一步被打乱。

已经夜深了,豫州的晚秋凉气侵入骨中是一种将完未完的针刺折磨,绵延深长。凝视着将尽未尽的灯花,重云一颗悬着的心怎么也放不下。

与此同时,回到豫州边缘营地的允王重纪也不见得有多轻松。

他寒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地大踏步跨入帅营,对一路上士兵恭声的问候都置之不理。刚一掀起营帐大门便“咚”地一声将锦缎包裹摔在了案几上。

监军赵呈章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手中的书本都差点落在了地上。他回头一看,只见允王一脸阴沉的看着自己,像是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怒气,心中不禁忐忑不已。

“元帅,这是怎么了?”赵呈章假意问道,其实刚看见那个包裹的时候他就猜到结果了。这也不能怪他,当时他可是劝过允王这个白夜的主意完全行不通,一定是李重云是不会买账的,谁让允王一意孤行呢!

允王黑着张脸,缓缓偏过视线望着赵呈章虚情假意的脸:“你说怎么了?”说着就一屁股坐在了主将座位上。

赵呈章笑着放下书,捻捻胡须:“允王殿下莫急,事情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怎么说?”允王斜睨着他。

“璃王虽然没有收下礼物,但一定表了态吧?”

允王闻言沉吟良久:“不错,玉笛他势在必得,但他要靠自己的力量夺回去!”

“那就是了。”赵呈章点点头,“只要他放不下玉笛,放不下那个秘密,我们就可以抓住他的软肋!”

“哦?”允王好奇不已,“软肋?”

“不错!”赵呈章绕着烛台转了几圈,自信万分地说道,“如果允王还有印象的话,应该还记得小女吧?”

“你的女儿!”允王说着拿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就是那个你先派到云想和李重云身边最后又倒戈于白夜的絮言?”言语之中不尽嘲讽。

“允王莫要这么说,絮言这样做也是有苦衷的。无论她做什么最终不也是为了允王的大业吗?”赵呈章赔笑道。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不必遮遮掩掩。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自然会做到,允王妃的位置还是她的,荣华富贵绝不比李重云给的少!”允王不屑道。

“谢允王!”赵呈章闻言立马眉开眼笑,有允王的这句话,也就不枉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和李重云抗衡了。

“日前我已写信给小女,让她随时注意云府动态,必要时可以将云想诱骗到这里当做和太傅谈判的筹码。”

“如此甚好!”

“另外,关于李重云还有白夜以及靳国的那位亡国公主之间的关系也已经调查清楚!”赵呈章说完顿了顿。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允王问道。

“简单来说,那位公主就是璃王的软肋。”赵呈章低头看了一下允王的表情,继而说道“许清越是璃王爱慕的对象,璃王为了她甚至不惜连云想都抛弃了。”

允王听到这,沉默良久:“此话当真?依李重云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为了区区一名女子而放弃

云太傅这样的有力棋子?”

“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璃王为了她已经和太傅产生嫌隙。不然,云太傅何以会坐视我们去和李重云争夺不休呢?”赵呈章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这位公主手中掌握着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赵呈章嘴角微微一翘,“画未!”

“画未?就是白夜要找的东西?”允王一愣。

“不错。也是璃王想得到的东西。也许璃王之所以为了一位亡国公主奋不顾身也是因为想得到那幅画吧!”

“那副画……真有传闻中那么神奇?”

“这个属下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这世上没有人亲眼见过。”

允王点点头,“那么,你有什么计划?”

“依我们的三十万兵力对抗璃王的十万大军自然是不成问题,但问题是璃王手中还有一支不明真相的神秘军团——护卫团。虽然没有见过,但依下官估计,护卫团的力量绝对不止三十万大军那么简单。而且护卫团中的死士本就是一些活死人,不能用平常方法击败。因此,我们必须利用好白夜这颗棋子。”赵呈章说完颇有深意地使了一下眼色。

“你是说……”赵呈章忙拦住允王的话,警惕地朝营帐外望了一眼,“小心隔墙有耳!”

允王深深吐了一口气,压低声音:“你打算怎么做?”

赵呈章在允王耳畔耳语了好一阵,二人都会心地笑了。

*******

此时白夜正一人坐在离主将营帐不远处的另一好不起眼的帐中自斟自饮,红绸不慌不忙地走进来,看好戏似的叉着腰望着他。

“人家都已经在密谋怎么利用你这颗棋子了,难得你还能这么轻松。”

“哼,就凭他们?”白夜轻蔑地望着手中的杯盏,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再借他们一条命只怕都不够我玩!”

“可是你别忘了,还有一个李重云在背后!”红绸好意提醒道。

“那又如何?你认为我会败给李重云?”白夜逼视着红绸。

“那倒不是!”红绸被他的眼神逼得不自然,“只不过还是提前准备的好!”

白夜没说话,继续喝他的酒。

“云鹤山庄的一切已经不知妥当,但蓝莲的事我还是不放心,明天我就回青州看看。”红绸说道。

白夜没有回答,红绸自知无趣,便转身走了出去。

“红绸——”白夜叫她。

红绸的步子立刻就僵在了那里,白夜很少这样喊她的名字,她转身望着白夜。

“跟着我,你后悔吗?”白夜突然问道。他望着红绸转身离开的落寞背影,突然想起了清越,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我说过,永不后悔!”红绸的语气还是那样坚决,但心里已经软成了一团。

“那就好!”白夜说完这三个字就再无话音,红绸等待良久依然是一阵沉默,便不由得失望地走了出去。

一路上,红绸回忆起和白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情再也轻松不起来。她以为自己都忘记了的。

一年,她只有十岁,生在靳国一个普通的农家。家境虽然清苦,但父母带着自己和十二岁的哥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倒也过得其乐融融。但是后来有一天,靳国突然间就没了,自己和家人一下子就成了东临国人。

对于一个普通的家庭,朝代的更迭抑或统治的更换都没有什么太大影响。因为繁华离他们太遥远,动**也无需他们的生死相搏,对他们来说,土地,日子便是唯一的依存和意义。

可是后来没多久,就有消息传来说靳王暴病而亡,村中有读书人说靳王是被谋杀的,也有说是自杀的。怎么样都好,都与普通的农家无关,他们关心的只有自己的日子和收成,因为在靳国生活了几百年的农家都是如此,从来都如此。

然而,随着靳王死去的不止是整个靳国皇室,更有靳国的安宁生活。靳王死后不久,东临王就派了大量军队入主靳国的土地,渗入到靳国统治的每一个方面。先是加收沉重的徭役赋税,最后更发展到强行征兵入伍,甚至将靳国原本的各个社会阶层全部打乱,迫使村中人迁往寸草不生的荒漠地带,为的是分散靳国的残余力量,防止发生叛乱。

那一年的冬天尤其冷,雪花将整个面颊都敷住,一路上的大雪让脚印都成为虚无的存在,许多人双手双脚皲裂得血肉都绽开在外面。在迁徙途中,饿死的冻死的不计其数,红绸的父母也难逃噩运,剩下自己和哥哥相依为命。

穿过严冬,走到规定的荒芜山区,就在哥哥和自己以为终于迎来了春天的时候,一支无名军队却突然杀出来,抢夺剩下的粮食并且将村子里存活下来的人残杀殆尽。

若不是白夜赶到,恐怕她也早已是刀下亡魂。但是那些人死时的惨叫声还有哥哥血肉模糊的脸在她脑海中再也挥之不去,那一刻她就发誓,若能生还,有朝一日,定要杀尽东临国人!

一阵凉风吹来,红绸打了个寒噤,顺手擦去了脸上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水,快步朝大营之外相反的方向走去。

白夜的心里也不好受,当他看到红绸期待的脸时,心中的愧疚与不安怎么也挡不住。

这么多年了,他不是不清楚红绸对自己的情义,可是他不能……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红绸知道当初残杀村民的那支军队是他派出的会怎么样?更何况,他的心早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据了,再也容不下其它。即使这辈子他和她不可能了,他也绝对不会接受任何人……

想到这里,一张稚嫩的面孔在白夜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他喜欢听她一口一声地叫:“白夜哥哥!”也喜欢她生气时撅着嘴不理他,一个人坐在御花园摘树叶的样子……

但是,再见时一切却都已经改变了。

他忘不了当时她弯腰引弓对着迷雾中的自己恨恨道:“白夜你口口声声说为了靳国,可是你却将靳国永不外传的巫术教给外人,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不会原谅你的!七个字像七把尖刀插在他心口上,疼痛不已。

是啊!自己终究是利用了她的信任,最终还走在了她的对立面,她不原谅自己也是理所应当吧!

白夜苦笑着摇摇头,将杯中苦酒再次饮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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