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闻香榭,婉娘立马忙碌起来。一边安排文清去打水,一边带着沫儿去了前日吃浆果到过的花丛。
原来小径右边的假山后面全是奇花异草,竟然没有一株沫儿认识的。先是一片大喇叭花,有红、白、紫、黑四种颜色,叶子边缘有些不规则的波状浅裂或疏齿,闻起来有幽香,婉娘称这是曼陀罗花,花叶和果子有剧毒;旁边那些害沫儿到现在还不能讲话的,叫做“蛇吻”,花树有一人多高,灰绿色的枝干光秃秃的,结节盘曲,没有一片叶子,倒像是一条条蛇纠结在一起。枝头垂下伞状果蒂,各结出一个紫红色的浆果,仿佛蛇的毒液凝成的水滴儿;最里面搭着一个花架,上面开满了一串串红的白的花朵。花朵呈风铃状,却从顶端伸出一颗血红的珠子,故叫做“龙吐珠”。
沫儿一边看一边惊叹,却再也不敢用手触摸。旁边还有很多不知名的花儿果儿,大的小的,高的矮的,形态各不相同,沫儿只看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看天色不早,婉娘道:“以后再让文清带你仔细来看吧,今天还是正事要紧。”说着戴上一双白丝手套,摘了十二颗蛇吻果,又割开一株黑色曼陀罗花的枝干,将流出的白色汁液收了几滴到一个小瓶子内,笑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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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蒸房,黄三和文清正满头大汗,在笼屉上蒸着什么。
婉娘问:“蒸了多久了?”
文清道:“半个沙漏。”
婉娘道:“好了。”
遂取下蒸盖,将其中蒸着的两个竹屉子拿了出来,原来里面蒸的一个是木槿花瓣,一个是玫瑰花瓣。婉娘从怀中取出一束头发,用火烧了,留下灰烬备用。文清搬出一个碗口大的小石臼来,将婉娘摘的十二颗蛇吻果捣碎了,与刚蒸过的木槿花、玫瑰花,及曼陀罗花的汁液拌匀了,重新放在蒸屉上。
又蒸了近半个时辰才停了火,黄三将蒸屉里的花瓣倒进一个大石臼里,和头发灰烬一起,细细地研磨。文清则端出一个蒙着细布的青玉碗来,将研磨好的糊状物倒在细布上。
沫儿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忙活,文清见他看的认真,便告诉他:“今天我们制作的是花露。首先要晒。我们这些花瓣是晒好的,所以这次就省了;其次要蒸,蒸呢,最主要是把握火候,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时间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第三是淘。瞧,就是这个啦。”
研磨好的花糊里的汁液慢慢渗过细布,滴落在碗里,文清还时不时地拿一个铁木做的勺子在花糊中轻轻按压,如此过了良久,看到细布上的花糊已经干巴巴的,再也挤不出水分,才又从石臼里换了新的来。
一直到了傍晚,研磨的花糊才全部用完,玉碗里澄出大半碗红色的**来,异香扑鼻。沫儿只道已经全部完工了,却见婉娘又取出一个小一点的青玉碗来,碗上面蒙着一层质地极细的白绢。文清将第一个碗里的**慢慢倒入到小玉碗的绢上,过了一刻工夫,水分差不多都渗了下去,绢上留下一层细细的残渣。
原来这胭脂水粉,要想做好是极费工夫的。所谓的“淘”无非就是像榨油一样,把榨出的油或者花汁里面的杂质滤干净。只淘一次,叫做“粗淘”;第二次叫做“细淘”;再“淘”下去,就叫“精淘”。
其间吃过了晚饭,文清和黄三便又回到淘房,沫儿仍然只能慢慢地吃些稀粥。婉娘拿出三个成套的玉碗来,递给沫儿。也不知这些碗是怎么雕的,光滑异常,差一点摔了。
婉娘笑道:“小心抱好了!要是摔坏一个,就要再签三十年的卖身契了!把它拿给黄三。”转身回房了。
这三个碗一个比一个小,最小的一个只有拳头大,上面都蒙了织物,沫儿更是认不得了,只觉得一件比一件的质地缜密。
沫儿小心翼翼地抱着三个玉碗来到淘房,黄三慌忙接住放在一边,然后取了最大的那个来。沫儿跃跃欲试,想自己动手。黄三却摆摆手,指指旁边的石凳,让他坐着看,自己却将刚才第二个青玉碗里的**倒在大白玉碗的织物上,等流完了,再倒入下一个……一直到最后那个小碗。
沫儿不能说话,又看得烦闷,正想找个事儿做,却见到文清红着脸,在蒸房的门后招手。
沫儿走过去,文清结结巴巴地说道:“都怪我不好,让你变成这样,还什么东西都吃不了。这个……”他指指旁边桌上。
桌上放着一个石臼,旁边丢着两颗桃核,石臼旁边的一个白瓷碗竟然盛着大半碗桃汁,里面插着一条麦秸秆儿。沫儿跳起来,嘴角**了几下表示笑意,一口气把桃汁吸了个干净。
文清在旁边喜滋滋地看着,道:“我中午去买菜的时候偷偷买的。”说罢,拉了沫儿,“走吧,花露快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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