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星洲兰花开
又是一年八月,带着栀子花开的香甜芬芳,带着盛夏过后的绚烂荼蘼。

午夜的航班,独自上路。

睡梦迷糊,被空姐轻轻唤醒,送晚餐,凌晨一点,三万英尺的高空,有红酒佐餐。

天亮时分,降落在樟宜机场,早上六点,天色仍暗,飞驰在这大洋彼岸路灯闪烁的街。年中无休的7-11隔着玻璃透出温暖光。这个热带的国家,空气潮湿如海那边熟悉的s城。   寻得一间早早开门的肉骨茶排挡,拂晓,远远的天际崭露出火红的云彩。印度伙计端来的肉骨茶热气中泛着药香,见我举着相机舍不得吃,先拍照留存,祖上来自潮汕的老板送上一叠酱油泡椒,在旁边坐下陪着聊天。电影里见惯的南洋华侨的装扮,一件无领的白绸中式对襟的衫子,一条黑绸的风裤,头发光溜溜的一律往后梳。

原来这肉骨茶的传说是那些南下的劳工生活拮据,拣了码头搬运中散落的零星药材,混着菜贩剔肉扔弃猪肋,拿出粤闽一带人煲汤的手艺,炖出这样一锅汤来供一家老小果腹。一个世纪过去,今天的肉骨茶取一指长的肋骨飞水再过冷河,加去衣的蒜炸至金黄色,再飞水去掉油份,再加淮山、杞子、桂圆肉、当归、川芎、党参和人参等药材以及陈皮、白胡椒、甘草、桂皮、八角等香料,另可加入数只干冬菇,然后再一起加水用文火敖3-4小时,调入盐,方成。为这一碗茶汤,他们日日4时起床,5时已经起灶架火。我用小勺慢慢的品,渐渐的天亮。7点半的大街,开始忙碌起来,有匆匆的上班族,有穿着统一校服的学子,井然有序的搭乘公车。

走在星洲干净的马路上,路边盛开蝴蝶百合,丝丝花瓣蓝蓝的天。一路走着,说不出哪里不同,却是万分的洁净。直到返回s城,我才明白,这份净,是马路上如新的车道线,是两边热带植物盎然的芭蕉叶,没有车水马龙,没有行人络绎。

给伊发短消息:此地气温24-30摄氏度,凉爽,干净,绿树成荫,朝九晚六,午休2小时,天天有椰子吃。合适移民。

伊不答。

坐地铁去牛车水,这个国度的唐人街。在原貌馆的三楼望下去,一街彩色的太阳蓬,琳琅的商贩们搭着各自的摊,各种手工艺品,传统中式服装,还有书法篆刻问卦。瘦高窄面的建筑,色彩斑斓,落地的窗有低低的护栏,依然如旧日那些闽南粤北的小镇。往事尽,留下这些旧梦。同样是一块斑驳的土地。公元3世纪,它被称作“蒲罗中”意预半岛末端的岛屿,后来被称为泉水,已有华人居住。1365年的爪哇史颂,称它为淡马锡。直至14世纪这座海城最后被印尼苏门答腊航海经过的王子命名为singapura(新加坡)也就是梵语狮城。随着1819年英国总督莱福士爵士登陆,这座狮城从此成为一个移民的国度,几经分分合合,它终于在1965年8月9日宣布独立。

仍是这个八月,它再次迎来了新总统的大选,新国会大厦里庄严的宣誓,热泪盈眶的已经不仅仅是华人。从1922年第一个华人会馆成立,转眼间一个世纪,那些渡轮上挥手的劳工已经历史。

喜欢满街那些粉红色有着大顶灯的德士,司机们分别说着华语和英语,问及师傅您是华人么,他们已经无不自豪的告诉你:我是新加坡人。在一家冒着香气的餐厅用餐,穿着桃红色民族服装的年轻女子一路同我聊天,她是nonyas(娘惹族)的女子,一个华人和马来人融为一体的民族,他们的父辈或者母辈来自龙的故乡,世代之后,便有了这个和我们血脉相亲的民族。她扶着门框,细细地抚摸着上面的雕刻,喃喃地说,这门是按照中国的风格打造的,用了整块木头,门楣上的彩色玻璃都是整块的手工吹制。她又理了理自己衣裙,说这刺绣和布料也颇有讲究,都是按照中国的礼节裁制的。这思乡的情,延续了百年,即便跨越了4000多公里。她端来椰浆煮成米饭,入口便是满齿清甜。顺手递给我数枝班兰叶,教我煮饭煮汤做糕点的时候洒一把这香叶。35岁的她,有热带亚棕色的皮肤,高高的颧骨,深深的眼窝,微微黄的牙齿,笑起来,靠着墙壁花枝乱颤。她和我开玩笑,说上个世纪,初到此地的劳工都是男性,到了适婚年龄,寻不到足够的中国女子娶,渐渐的习惯娶马来媳妇,慢慢的饮食习惯也开始这样酸酸甜甜,咖喱胡椒。告别时分,她说,或许有一天会去看看祖父的家乡。惺惺惜惜,我是个游走的女子,这样走走停停,终究不肯太太平平地安定下来,远方的s城,此刻骄阳似火,我不曾想念。

给伊发短消息:此地月收入平均s$1500,计程车s$2。1,麦当劳一份套餐s$6,一套市区百平方的房子s$20万,平民生活质量很高,比s城物价比便宜。合适移民。

伊未答。

午后的海城,浅浅的慵懒,在花柏山登上缆车去圣淘沙,谁能想到如今这四面临海,到处是鲜花丛林,沙滩大海,风光迤逦的岛,曾经被称做死亡之岛,作为囚犯们的流放地。一路坐着微颠的小轻轨,上上下下,拥抱过最大的鱼尾狮子像,在广场早早占了个头排位置,等着水幕电影的隆重开场。天黑了下来,四周空寂,夜幕如同丝缎铺开,只留下忽闪的星,和灯柱上燃烧的火把。岛屿有让人满足的气息,陆地太大,看不见边缘,延绵却承载不了太多。一阵热闹的音 音乐响过后,喷泉摇曳的升起,不负盛名,在水屏幕上由灯光、镭射、色彩及音乐共同演绎魔幻芭蕾。

这个国度,天亮的晚暗的早,长夜是朵诡异的奇葩,换上色泽艳丽的吊带夏裙混迹在克拉码头的霓虹酒色中。白日游河,早已觊觎这昔日仓库改建的著名酒吧街。流水,行舞。渐远。行走的目的是什么?从此处到彼处,然后各自奔天涯。花样年华里的周慕云在吴哥埋藏过他的秘密,独自前往新加坡,一晃数年。越遗忘,越沉溺。2046也终于在多年等待后即将公映,如果有多一张船,她终究没有和他走。

仍同伊发消息:此地法律保护女生,犯非礼、强暴、破坏公物、盗版、吸毒需要鞭刑惩罚3-24鞭,受用于14-50岁的男性。合适移民。

伊仍是不答。

醒时,阳光已经透过落地的阑珊,一缕一缕的透进来。沐浴更衣,酒店的卧房里有兰花的熏香,沁人心扉。查了地图,有颇多的民族居住区,除76%的华人外,还有马来人,印度人等208个民族。几条街以外就看得见这座建于1928年由爱尔兰人设计的苏丹回教堂宏伟的金圆顶就在阳光下忽隐忽现,一个转弯,已踏入这圣洁如神话的净地。脱鞋踏上台阶,红色地毯的祈祷大厅,穆斯林的信徒们穿着长袍向安拉祷告。回教清规甚严,我念念忘不下美味的猪肉,不便打扰便静静抽身而退。穆斯林的女子面纱后,是乌亮的发色。宫殿外一段近百米长的街,恬静宛如朝露,植高耸的棕榈树,阿拉伯的风情浓浓的在两边涟漪开,空气中挤得出郁郁的异香,香软细薄,勾引着人们对于古老东方的向往。

在路边买新榨的甘蔗汁掺杂着青柠檬,店主装入一个有细绳收口的塑料袋子让我拎着一路解馋,他嘱咐我喝完一定要把袋子按照分类扔入垃圾箱。新加坡的干净和法律都是让世人瞩目的,却未曾想到,他们对付乱扔垃圾除了罚款之外,还有这外人听来好笑却十分管用的一招,政府会不定期把这些乱仍垃圾的人集合在一起,挂着“我是垃圾虫”的牌子在全国媒体的注视下清扫大街3小时。

街上印度女子点着额砂,有乌黑的大辫子,穿着轻罗曼舞的纱衣,随着她们一路行至马里安曼兴都庙。这座有着神话色彩的新加坡最古老的寺庙,整个顶上布满五彩的浮雕,墙上刻着神雕无数精美的印度壁画、就连天花板上也充满着装饰。门上挂有幸运的铃当,香烟缭绕,庄严肃穆,请虔诚的你进入。祭师们赤裸着上身,围着白色的裙,在身上涂上神秘的油彩。他们忙碌着将玫瑰花瓣和刚摘下来带着叶子的香蕉送去神殿请马里安女神祈福,然后分给请愿的人,并用圣水抹上他的额头,送一句平安的愿。这是充满异国风情的一幕,来自那个神秘的香料国度,仿佛看见数百年前,满载着探秘东方的船穿过好望角,来到马六甲,来到这狮城,落地生根。

买下那件长长的宽袖如翼的印度棉袍,图案迂回缠绕,如同飞天仙女的兰花指。致伊:此地有正宗的咖喱,焚香念佛,有虔诚的我。

伊回复,合适移民。

热带的风里带着湿气,参加当地的bbq,这边的烤肉极富有诗意,工序极多,一个窗口选半碗肉片,半碗蔬菜,另一个窗口淋上各式调料加凤梨块,再一个窗口送入,一个大大的石头圆台上色,4个厨师绕圈轮流执勺,等到挨个一圈轮过,肉已熟,末一个窗口送出,未及尝已经香气四溢。在飞禽公园同鹦鹉舌战一番后便闪进这异国的starbucks,还在闲闲散散的品着午后带着幽深药香的印尼咖啡,已经开始琢磨着晚上去东海岸吃黑胡椒螃蟹。忍不住,又同伊说:一天可吃5顿,十分欢喜。伊竟然也及时回复:合适移民。

悠闲的好日子总是时间飞快,一晃夕阳西下,一晃万家灯火,和新识的同伴相约去夜间动物园。想月黑风高,伸手可急牛羊鹿马,又是别番乐趣。狮子站岗,老虎睡觉,蝙蝠头顶挂,黑熊在鼓掌,原来已经不是乐趣,尖叫声后足够刺激。为压惊,驱车去newton喝糖水,却又禁不住在摸摸渣渣后又要了大龙虾。果然一天5顿。

顺手给伊发信:此地,公园里孔雀散漫踱步,不见生,满街猫自由行走,体态略大,狸纹,我喜欢极。

伊速回复,仍那4字:合适移民。无语。

又一天天亮,懒散完开始在乌节路大血拼。

告别该告别的。再见该再见的。赶路,航眠。

怀。

再一次天亮,我将回到s城。想念那些盎然的绿叶,榴莲店里老板那张微笑的脸,椰浆煮的米饭。

整理星洲的照片。未见到伊。

满城黑头发黑眼睛,说汉语,有一样的古老神话,仿佛从来不曾离开过s城。

席间,老太太横生冒出一句,蛮好,合适移民。

年轻时候,三年五年,便当一生一世。人到中年,十年八年也就这样一晃而过。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果然。

八月立秋。在屋檐下。 展开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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