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影子人秦仓子的去留,季舒玄没有直说,他只是告诉秦仓子,有事的时候才可借他的影子一用,没事的时候他不能靠近。季舒玄不喜欢别人跟着他,更别说像影子一样缠着了。
在此之前之所以愿意把影子留在身边,只是因为想知道画中人与秦仓子是否有关系。
季舒玄回到书房,发现当初挂在墙上的画不见了。
那是一幅赫连舒的画像,玲珰从画中走出后,画就空了,没有一丝笔墨。如今,连那张白纸也不见了。
季舒玄去找玲珰时,在一抽屉里看到了裹好的白卷。
玲珰害怕,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会像烧了废稿那样烧掉我这幅画纸吗?”
季舒玄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流转,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倒和赫连舒有了几分相似。
他忽然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头发里。
玲珰感受到脖子处有淡淡的湿气,他——哭了?
可是,他抬头时,却不见眼中有泪,只是眼眶稍红。
玲珰没得到他的答案,又问:“你会像烧了废稿那样烧掉我这幅画纸吗?”
玲珰最终得到了答案——“只要你不再去找那个卖画的,我就不会烧它。”
玲珰是真傻,他好不容易才画了赫连舒,又怎会轻易烧掉?
安顿好玲珰,季舒玄带着墨时泗等人去找了那些被安顿在斩影司的受害人,他们整整齐齐地躺在斩影司的通铺上,盖着轻薄的被子,各个面色红润,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季舒玄看着一屋子的人,心情沉重。
墨时泗对季舒玄小声道:“大人,苦主家眷都在斩影司外候着,站了半宿了,要不要小的去跟他们说说,让他们先回去?”
季舒玄却道:“不用,让厨房煮几锅糯米丸子给他们送去,加些酒糟,可以御寒。”
“大人,他们守着,我们斩影司就没办法办案了。而且,陵州城内传什么的都有,说得神乎其神。”
季舒玄道:“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找寻真相、给苦主交代才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墨时泗知道他们的大人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不可能改变,只能退下去张罗受害人的亲人们,其中也不乏混进来看热闹的乞儿,也顺搭着讨到一碗热滚滚的糯米丸子吃。
季舒玄带着一队大夫,一遍遍地检查受害人的情况,可惜,得到的结果都是——脉象正常,人却无苏醒之兆。
折腾良久,又累又乏,季舒玄抬眼间却见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门外掠过。
如果不是玲珰,又有哪位衙役看到此人不动声色?
当玲珰从门口经过时,季舒玄双掌用力,门忽然开了,玲珰就像被掀了遮羞布似的,窘迫又尴尬地站在满口,和季舒玄四目相对。
季舒玄招手,玲珰鬼使神差地就到了他的身边。
玲珰看了看那些躺着的人,又看了看疲惫却强撑着的季舒玄,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有担当。也许正是这份担当,陵州城的人都称呼他铁面青天吧。
门外有人送糯米丸子来,季舒玄不想吃,但还是让人留下两碗。其他大夫则去偏厅吃去了。
玲珰看着糯米丸子,馋得直流口水,拿起冰凉的瓷勺子,轻轻撇开酒糟,又闻了闻香喷喷的热气,这才心满意足地吃下一颗。
玲珰吃下几颗后才意识到她刚才的行为有些受赫连舒记忆的影响,赫连舒就是这么吃糯米丸子的。她不爱吃酒糟,却喜欢闻酒糟被煮过后散发出的淡淡甜香。
玲珰不想被赫连舒的记忆侵占,所以后面的丸子都是囫囵吞枣般吃进肚子里的。
本以为这么个小动作不会引人注意,抬眼间才发现季舒玄盯着她看得出神。
玲珰慌了,“你别误会……”
她后悔吃这碗丸子了。
“误会什么?”他轻挑眉,问得她哑口无言。
季舒玄嘴角有了淡淡的笑意,似乎压在他心里的沉重石头终于没了。
许久,季舒玄挪开视线,说了句:“她回来了,真好。”
听到这句话,玲珰全明白了。
他认定她是赫连舒,他嘴角的笑也是因为赫连舒。
玲珰慌乱得不能自已,可这时,吃完丸子的大夫已经折回来了,各个对她恭敬行礼,也有可能是把她当成了赫连舒吧。
玲珰不想再待下去,她只想离开,转身时却碰到一位病人。
玲珰眼里含着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
玲珰低着头,一直对病人说对不起。
病人却轻咳了一声,把一屋子的大夫都给惊住了。
大夫们对那病人轮番进行“望、闻、问、切”,却还是没看出什么名堂。季舒玄眼尖心细,猜到是玲珰的碰触是导致病人苏醒的重要原因,所以,他牵住了玲珰的手。
手被牵住的那一刻,天地都像被冻结了一样,玲珰只能看见季舒玄的脸以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季舒玄牵着她的手,为病人把脉。
奇了,凡是被玲珰把过脉的人都苏醒了。
房间热闹起来,玲珰的眼里却噙着泪。她有些恍惚,以至于什么时候被请回房间的都不知道,只是周遭的冷清让她浑身不自在时,她才回过神。
身后似有动静,应该是那个恼人的影子人秦仓子,玲珰没有心思搭理。
秦仓子问她:“你就是赫连舒,对不对?”
玲珰没搭理她。
“为什么你不承认自己就是赫连舒?”秦仓子又问。
玲珰嫌他讨厌,气鼓鼓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秦仓子笑笑,“小孩子才耍脾气,大人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
玲珰不服,“少来这套,又想诓人害人,当心我告到大人那儿去。”
秦仓子道:“你也看到了,你的大人并不在乎你,不管你是赫连舒还是玲珰,他都不在乎。姑娘,你跟我投缘,所以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还是趁早自作打算得好,别到时候又落个丢命的下场。”
他还真把玲珰当赫连舒了。
玲珰赶紧打住他:“你跟我还真不投缘,我看到你就头疼。”
不管这个影子人是什么名垂青史的大画师,她都无感。如果秦仓子不休不止地说下去,她估计很快就要反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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