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事以后,胡明海便一直躲在山洞里面装孙子,眼下,所有人的主心骨都寄托在了贺慎一个人的身上,心心念念地便是盼着他能够醒过来。
“娘,大哥哥怎么还在睡啊?”
被贺慎救下来的孩子虽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是在母亲的安慰之下,已经渐渐地缓过神来,知道是贺慎救了自己后,便一直守在贺慎身边,等着他醒来。
“傻孩子,不是哥哥,要叫大人,大人救了你,要有礼数知道吗?”那妇人抱着孩子,看着久久没有醒过来的贺慎,眉间满是担忧。
胡明海统治南阳这么多年,鱼肉百姓,对他们这些村民,便当做是那搜刮的钱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不知见过多少起初为民办事,后来在胡明海的压力之下,渐渐染成一缸墨的人。
可贺大人不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哪个会将他们这些低贱之人的性命看在眼里,可方才,这贺大人竟不顾自己性命地去救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孩子。
这份恩情,她会记一辈子,一辈子不够,让家里的孩子,生生世世都记下去,贺大人与他们家是有恩的,来生当牛做马也要报答!
“贺大人醒了!”
贺慎睁开眼,眼前黑压压挤着一大片的人头,看得他有些头晕,下一瞬,脑海中的记忆一点点开始复苏,他猛地从地上坐起来,“傅娘子呢?”
一声问话,换来无数的沉寂。
众人的反应无异于是最好的回答,贺慎的脸色一瞬家刷地一下就白了,却仍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傅娘子呢?”
胡明海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开口讽刺,“傅娘子为了救贺大人,被大水卷走了,贺大人不记得了?这下,傅娘子可真是死得太冤了。”
“你住口!”贺慎低喝一声,向来温润的眸子里竟是生出一丝赤红,看向胡明海的目光,像是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下一瞬,贺慎反应过来,所有的情绪外泄瞬间收敛,尽数藏于那只攥得死紧的拳头之中。
他坐在地上缓了许久,这才又恢复了表面的淡定神色,“傅娘子是为了救我才被洪水卷走,就算是死,也要找到尸体才算,可有人,随本官一道下山寻人?”
这些村民平日里受傅尧尧的好处不少,眼下停了雨,洪水也逐渐稳定,便齐齐同贺慎一起下山找人。
山下的村庄全部被淹没在洪水之中,只堪堪露出一个屋顶,这场洪涝,将这些村民们栖身的家园彻底摧毁。
山上的众人,原本庆幸因为洪水躲过一劫,可是看着自己家中财务倾数葬送在这场洪水里,那一丝庆幸便被淹没了个干净,只剩下透骨的绝望和茫然。
连家都没有了,从此以后,他们该怎么办?
“大家都小心点,顺着河水流的方向走,地上湿滑,莫要摔了。”
日色已近黄昏,不多久,太阳便沉了下去,冰冷的洪水里,所过之处,皆没有傅尧尧的身影。
“大人,这天都黑了,什么都看不到,咱们回去吧。”
入了夜,温度便降了下来,本就饥饿的衙役们更加觉得饥寒交迫。
“贺慎,你是个好官!”
贺慎站在岸上,看着脚下的洪波暗流,眼前闪过的,皆是傅尧尧过去对他说过的话。
“你们都回去吧,我在这里站一会儿。”
贺慎摆了摆手,衙役们还想再劝,看到贺慎的神色,犹豫了一下,终归还是没有上前,只是也不敢真的离开,远远地守着。
夜下的落雁山格外宁静,那沁着湿润的凉一遍遍袭向心海,贺慎望着那冰冷的洪水,安静得仿若一尊雕塑,直到山峦间升起一抹暖阳,泛白的唇才低低吐出两个字。
“疯子。”
“大人!”
一道惊慌的声音在林间漫开。
——
熊熊的火苗带着温暖的热度向四周散开,傅尧尧又饿又冷,再加上身体的不适,靠着石壁便渐渐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她像是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皱了皱眉,想要睁眼看看,那人却像是刻意放轻了声音,没了声音叨扰,她再次沉沉睡去。
谢延站在山洞里,浑身湿透,却没了之前的狼狈,身上的衣衫都干净得很,在火堆旁用捡来的树枝堆了个支架,便将身上的衣裳都脱了搭在上面,架着大火烘烤。
“啊欠!”
揉了揉鼻子,谢延屏紧呼吸朝傅尧尧看去,见她睡意安稳,这才缓缓吐出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
地上散落着一些野果,他用树枝在火堆底下刨了一个坑,将黑色的果子埋进土堆里,在土堆上头散几个小火星来煨烤。
外间的天色已经渐渐沉了下去,谢延坐在傅尧尧身旁,见衣裳都烘干了,随意穿了亵衣便去唤傅尧尧。
“娘子,醒醒……”
“娘子?”
傅尧尧正睡得沉,被谢延强行叫醒,心里正恼火想揍人,抬眸对上他那双如同黑曜石一般清澈的眸子……
算了,不打了!
“娘子,我的衣裳都烤干了,你换上。”
说完,就跑出去了。
她看着怀中的一团衣服,还带着热乎乎的气息,正准备换,眸光定在一团长长的布条上。
这是……
换好衣裳后,傅尧尧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了一般,身上虽然还是难受着,但是至少已经有了些暖意。
她看着换下的那一团脏衣服,还好颜色深看不出来,否则,她这回丢脸可就丢大了。
想到刚刚她看到的那个简易月事带,傅尧尧心里一暖,朝着站在门口处不住冻得直打哆嗦的谢延低唤了一声。
“谢延,进来。”
谢延一回头,便瞧见傅尧尧一袭月白长袍站在火光之中,笑着朝他挥手,宽大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将她的整个身形都衬得十分娇小。
他展颜一笑,伸开双手,朝着傅尧尧就扑了过去,“娘子,好冷!”
傅尧尧被他扑了个满怀,山洞里,潮湿的气息里仿佛只能嗅到他身上的那一抹浅淡冷香,强势而又霸道地直接占据了她所有的呼吸。
地上的柴火烧得劈啪作响,他的拥抱,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那抹气息变得更加放肆,变得无孔不入。
“娘子真暖!”
谢延抱着傅尧尧,满足地笑道。
虽然被他抱不是第一次了,可傅尧尧依旧是难以习惯被人如此亲近,极不自在地咳嗽两声,将他扯着一起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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