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张满囤身份不同了,不过经历了最初的兢兢战战,村里的乡亲们倒也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活。毕竟,护国将军虽然是位高权重的大官老爷,可张满囤却并没有跟别的官儿一样作威作福,出门就清路开道,更没有跟大家伙儿生疏多少。
再加上,宝珠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常常会到作坊瞧一瞧,端看穿着一身布衣裳的大将军,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就这样,一两日的工夫,大家虽然都还热切的讨论着村里出来个大将军的事儿,但到底没再紧张兮兮的了。
反倒是张满囤,见家里家外处处要媳妇搭手干活儿,而且跟着他回来的六子几个,虽然能帮衬着做些粗活,可到底还得媳妇伺候着做饭做菜的。倒也不是他小心眼小气舍不得那点东西,实在是清楚自个那几个兄弟的饭量,每日光是吃手擀面都要下十来盆子。就更别说媳妇卤的肉食跟炖菜之类的了,很多时候,他跟媳妇还没落座呢,饭菜已经见底了。
想着难得回来一趟,而且这些兄弟都是打一开始就跟他血战沙场的,相互之间感情自然不一般。更重要的是,都是离家的娃,如今见了林宝珠,可不都是从心眼里当嫂子看的?
别的不敢说,若是看人张满囤还是在行的。所以,无论于情于理吧,他都拿不起架子来呵斥大家的。
三五日的还行,等到第六日晚上,给媳妇洗完脚,俩人又腻歪在炕上说着话的时候,张满囤就提起了想要让媳妇买几个丫鬟小厮的事儿。
想了想,他突然就有些窘迫了,吭叽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媳妇,本来我是得了些赏的,不过当时看着官府的抚慰金实在太少了,所以就把那些赏银给战死的兄弟家里送去了......”说道这里,他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了,本以为升了官,回来时候能给媳妇个体面风光,谁知道,银子都被自个撒了出去,等回过神来时候,才发现手头又空空的了。
可是当时看到跟随自个出生入死的弟兄们,连个尸骨都寻不到,最后到家的只是一份官府的文书,冷冰冰的甚至说不出是在哪没的。说实在的,他心里真是难受的很。明明前一刻还插科打诨的人,眨眼之间就瞧不见了人,那种痛跟难受,憋屈的人哭不出咽不下。
当时看着朱能商量着往下送抚恤金,他才清楚,原来那些战死沙场的男儿,最后得到的不过是几两银子的钱,甚至连头大黄牛都买不起。
也不知怎得,他就想起了媳妇,若是自个也死在战场上了。媳妇只能得到三五两银子,日后她该如何过下去?万一作坊有事,谁能给她撑腰?万一媳妇身子不舒坦,谁有会细细照看她?
许是因着这个,他当即就挥手让朱能几个把睿王殿下拨给自个的赏银分了下去。不为别的,就为那些兄弟家孤儿寡母的能过几天好日子。
之前还不曾有空想一下,现在闲下来了,才发现,自个回来除了一身伤痛跟将军的名头,竟然什么都没给媳妇带回来。想到这里,他低声说道:“媳妇,是我不好,赶回头咱去了京城,我定弥补了你。”
跟自家汉子过了也不是一日两日光景了,他一开口,林宝珠就听出了他的意思。她翻了个白眼,不过却依着他的力道趴在了自家男人的胸口处,小声道:“真是个傻子,哪个要你的弥补?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回来,就是给我金山银山,那都是不换的。”
见自家汉子还不说话,她就抬头伸出手搂着他的脖子,然后用脑袋蹭了蹭那汉子的胸膛,瓮声瓮气道:“难不成你以为我是那种贪慕虚荣不懂事儿的女人?”
“当然不是了。我媳妇是天底下最好的媳妇了,没人比你心肠更好......”许是太久没有这般亲近的说过心里话了,张满囤往外倒好听话,可是不要钱一样。直听得林宝珠都不好意思了,不过那心底却满是暖流,让人欢喜又高兴。
“你就会哄我,肯定是六子又教你了吧。”虽然心里美滋滋的,不过面上她还是假意露出了不满。
本来就是故意的,却不想张满囤顿时一本正经表情郑重地看着她认真说道:“媳妇,我说的是心里话,没人比你更好了。”
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个看,林宝珠倒是真不好意思了,不过瞧他那傻样,倒是让自个像是喝了蜜一样心里甜滋滋的。既然欢喜,自然少不了抬头趴在他身上亲一口了。
张满囤现在是痛快的很,不过见媳妇真是累了,他到底也没舍得再闹她。接下来黑乎乎的屋里,一片安静,在熟悉安稳的胸膛里,林宝珠嘴角不禁上扬,心里也暖暖的满是说不出的喜悦。
一夜无梦,静悄悄的黑暗中,只有此起彼伏绵长安稳的呼吸声。夜静谧的让人抵挡不住困意的侵袭,就好像,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再也不惧任何危险。
第二天,张满囤就叫了六子到跟前,说起要给媳妇就近买丫鬟跟小厮的事儿来。毕竟六子在镇子上混的熟了,就算已经大半年不在镇上混迹,可到底也比旁人知道的多,找的人自然也更可靠。
“大嫂是打算找什么样的呢?”六子略一琢磨,就想到寻之前玩的熟络的人伢子了。以前他帮着那人伢子干过仗打过架,算起来也当是人的恩人。
林宝珠稍稍思索,说道:“丫鬟只要一个便是了,手脚干净,做事勤快的。再寻个老妈子帮着做些饭菜,人不比太过讲究,但却要守本分,且不生是非的。至于小厮暂时倒是不需要的,不过若是碰上忠厚老实的,就一并买来做个帮手也好......”
其实最早时候,她还真没想着要买丫鬟什么的。毕竟自个有手有脚,也不是干不了活儿,凭白让外人来伺候,倒是不方便的很。
可是经历了跟文书言谈生意时候,因着身边无人可用,几次都要自个亲自斟茶做饭。当真是又忙活,又有些无礼。再后来被周记并着周掌柜算计,但凡自个身边有个伺候丫鬟陪着,定然他们也成不了事儿。
再加上自家汉子心疼自个,索性,她也就没再僵着,顺势就定下来了。身边有个可靠的人也好,就算相互之间有个帮衬也是行的。等以后她再忙起来了,那人也能帮着照看一下大丫的生活。
说起大丫来,这小鬼头如今是越发的古怪精灵了,也不知跟谁学的,一见她跟张满囤在一块,就抿着嘴坏笑。待到自家汉子出门,自个揉着她圆嘟嘟的脸蛋问起来,她就跟个小大人一般说什么久别胜新欢......
那丫头,被自个跟秀娘嫂子一家惯的,现在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可偏生就是这般没大没小的妮子,却在遇上事儿时候,每每都懂事儿的让人心疼。
想到这里,她就琢磨着,等六子几个出去了,再跟自家汉子提一提给大丫改户籍的事儿。之前因着家里能主事儿的男人不在,而且里正也做不得主,要让大丫入了张家的户籍,还真有些不好说。不过现在他回来了,要办这事儿也不难。
六子哎了一声,然后招呼了一下外头跟自个一块站岗的黑子,俩人牵了马就离开了。
那边六子跟黑子骑着马离开,林宝珠就喊了大丫到跟前,然后跟张满囤说起了户籍的事儿。张满囤对于媳妇的话自然是无不应承,更何况,当初他也是想护着大丫,才让大丫留在张家的。
而依偎着舅娘,眼睛亮亮的,看着舅舅时候也没了以前的惧怕,反倒是笑的灿烂。不过虽然胆子大了些,但她到底还不敢跟总黑着脸的舅舅撒娇的。
“大丫,舅妈跟你说过,等舅舅回来,你就跟舅舅姓,成了舅妈的孩子,好不好?”林宝珠伸手揉了揉大丫的法定,目光柔软。说实话,自打自家汉子离开家,也只有大丫每天陪着她了。她教导大丫,又因着自家男人的嘱托跟对大丫的疼惜,用心要比在招娣身上多得多。所以,从心眼里,她早就把大丫当自个的孩子看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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