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姑娘休息了大概十几分钟,又一次被叫下楼端菜去了。
年夜饭的餐桌是一年里最丰盛的。
再加上今年大姑姑一家回来了,魏柔又嫁进来,更是喜上加喜。
大大小小的菜摆满了餐桌,鸡鸭鱼肉,海虾河蟹,应季时蔬全都有。
夏又和表妹安言心又是上下十几趟,才终于把祭祀祖先一事搞定。
不过最后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炖鸡下楼的时候脚滑了下,洒出来些汤。
夏又有些狼狈地走进餐厅,裤子和衣服湿了大半,油腻腻黏在身上。
“哎呀!这怎么搞的!”
岑舒兰惊呼,急得一拍大腿,赶忙从夏又手里接过盛着蒸鸡的陶锅,转身就进了厨房。
大姑姑紧跟而上也进了厨房。
夏又动作僵住,坐下也不是,离开也不是,追进厨房就更尴尬了。
餐桌上的众人也压根就不在乎,自顾自看着手机和电视节目。
表妹安言心欲言又止。
奶奶岑舒兰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这鸡蒸了一个小时才那么点汤,这洒了这么多还怎么喝!”
“你这姑娘怎么笨手笨脚的!嘱咐你做这么一点事也能搞砸!”
“你这样,以后结婚了哪个男人,哪个婆家会要你!”
埋怨的语气,还有话语里对夏又的贬低再明显不过,餐厅里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夏又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汤洒了是她的责任没错,但她并非有意,这种当众贬低的行为未免太过了些。
况且汤洒了和她未来嫁给谁又有什么关系,她又不靠端汤嫁人!
夏又呼吸稍重,听得出来在忍耐。
表妹安言心见不妙,伸出手去拉住夏又的手,轻轻握住,似是在安慰。
二姑姑忙开口:“又又啊,上去换个衣服再下来吃饭吧,记得把脏衣服放脏衣篓里。”
魏柔也附和:“赶紧去吧。”
夏又点头,转身出了餐厅‘噔噔噔’跑上楼去。
她必须得自己待着调整下,不然她真的有可能会在今天爆发。
今天是除夕夜,一家人都在,她不能做这种事。
房间内的夏又深呼吸。
楼下餐厅,蒸鸡的陶锅被大姑姑擦干净后端回餐桌,摆放在正中间的位置。
这桌年夜饭到这,才算是真正齐活了。
顶头的灯光明亮至极,将桌上各色菜肴照得油亮亮的,香味飘浮,引人垂涎。
“来来来,吃饭。”岑舒兰跟着落座主位。
一家人围了一桌,看上去完美的圆缺了个一角。
“外婆,又又表姐换衣服去了,还没下来呢。”安言心开口。
岑舒兰不悦皱眉,目光不耐烦扫了眼那空着的位置。
“管她做什么,把汤洒了我还没好好训她呢,还好意思让一大家子人等她不成。”
岑舒兰:“吃饭!”
“可…”安言心的声音被电视里已经开始的春节联欢晚会声音淹没。
她抿唇,迟迟没动。
怎么说也是年夜饭,哪有不等人坐齐就开饭的道理。
不是都说除夕夜也是阖家团圆夜么……
安言心想。
谢昀等小辈不以为然,已经拿起筷子各自夹菜。
夏正阳也劝魏柔拿起筷子先吃。
一阵噔噔噔下楼声响起的同时,木筷子轻撞瓷碗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夏又走进餐厅,抬眸往前看,愣了下。
而后,她并未说什么,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碗吃饭。
“昀昀啊…来来来!”
岑舒兰边说,边站起来将正中间的蒸鸡的鸡腿掰下来往表哥谢昀的碗里放。
谢昀:“谢谢奶奶!”
岑舒兰顿时笑开来,眼角的皱纹都跟着深了些。
只有这时候她作为奶奶的慈祥才会展露出来。
夏又想,默默收回视线吃自己的。
她不太喜欢鱼,但虾还算可以。
不过平时在路随安家,因为路随安海鲜过敏的原因,吃到的次数也不多。
如今过年,好酒好菜摆了一桌,虾自然也在。
新鲜的白灼虾,归归整整在盘子里摆成个圆,看上去令人食欲大开。
她放下碗,随意夹起一只虾剥开。
岑舒兰斜眼瞥过去,一眼就瞧见了那盘虾,方才还开心舒展的眉头当即皱成了一团。
再一抬眼,刚把一只虾剥好送进嘴里的夏又的动作被她看个清楚。
夏又也正好同她对上眼。
她心里立马燃起股无名火,想也不想就抬手将那盘虾与一盘清炒时蔬换了位置。
“来,昀昀吃虾。”岑舒兰说道,甚至主动夹起一只虾给剥好送到谢昀碗里。
众人都没怎么在意,只当是岑舒兰心疼大孙子。
唯独夏又看明白了这意思。
“谢谢奶奶。”谢昀笑着接过,碗里那只鸡腿还没吃上几口就又开始吃虾。
夏又抿唇,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夹菜。
饭桌上偶尔传来男人们讨论当下工作与生活,还有一些国家政策的话语。
女人们则自己聊着自己的话题,目光时不时看看孩子。
想象中的年夜饭并未有太多惊喜,甚至气氛也远远算不上温馨。
如果不是偶尔外边会传来鞭炮与烟火炸开的声音,这个新年怕是过得还没有平日在自己小家要舒服。
表哥谢昀上了大学后第一次回家过年,‘大学生’的名头再加上帝都的大学的含金量,自然能换来家里所有长辈的称赞。
岑舒兰更是喜悦,简直比自己考上了大学还要高兴。
不停歇地往谢昀和夏又另外两个表弟碗里夹菜。
“昀昀在大学过得怎么样?帝都那边是不是宽敞又阔气豪华啊?你去登长城了吗?”岑舒兰边夹菜边问。
谢昀摆摆手,一边说奶奶岑舒兰去帝都就要登长城的想法过时,一边把自己在大学里的趣事添油加醋说给众人听。
当然,如果冬天在北方大澡堂洗澡也算是‘趣事’的话...
夏又听得在心里直翻白眼。
岑舒兰却笑得合不拢嘴,边听边附和,神情专注而认真。
“还是男孩好啊,能有出息,不仅考上大学,那还是帝都的大学,多给咱们夏家争光!”岑舒兰感慨。
...
没记错的话,表哥叫谢昀。
不叫夏昀。
大学,女孩也能考上。
夏又目光逐渐冷下来。
岑舒兰那边还在说着——
“女孩啊,就该在家里多帮衬家务活,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耍脾气偷吃...”
“吃就算了,还上来就吃最贵的,也不知道自己那三两重的骨头配不配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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