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生死轮回

半年以后，客栈中。

谢修凡皱眉道：“原来如此。如《木灵谱》这样的逆天功法，一界之中至多只能有一人修炼，如有其他人修炼，则将受到天道反噬。因此，即使有多份《木灵谱》，最终也只能有一人修炼有成。周天道祖他……难道他修炼的并不是《木灵谱》？”

如今，拍卖会早已落幕，当初在拍卖会中，《木灵谱》落到了一个神秘黑衣修士手中。那黑衣修士修为极高，至少也有元神期以上的修为。

在一路的追捕之中，这黑衣修士终于不敌。在被围上以后，他所作出的选择，却是将《木灵谱》以低价交易出去，最终，这《木灵谱》落入了百木门手中。

百木门正是大唐七大宗门之一，他们立刻着手安排弟子修炼。然而，那名被选中的弟子在修炼以后，却是遭到了反噬，据他自己言：“一旦开始修炼，就像受到了四周万物的排斥一样，好像要被排斥出这个世界。”

于是，这名弟子只好中断修炼。

至此，对于这其中原因，所有势力均是心知肚明。很快这一消息人尽皆知——原来早已有人修炼《木灵谱》有所成就，此人的身份目前还无法推知。

众势力的目光转移到了最初获得《木灵谱》那名修士身上，从他身上一路追查下去，却并未有任何结果。

根本查不到有其他人修炼了《木灵谱》。

他们又开始将目光放到其他修真界中，与大唐相邻的大秦，北面的冰原、东面的外海，南面的大荒原、落月湖、南荒、妖圣森林。

要前往其他修真界调查，自然并非朝夕之间的事情，短期以内还不会有任何结果。

但是，谢修凡仍然感应到极其强烈的危机感。一旦他是《木灵谱》修炼者的身份传出去，他所面临的恐怕不是死亡，便将是命运为人所控。

如今《木灵谱》内容也不再只有谢修凡一人知晓，谢修凡再也没有任何倚仗和优势可言了。纯木体质者并不难寻，只需杀死谢修凡，自然能再有别的人修炼。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可谢修凡所面临的处境，与绝路又有什么差别？

修炼《木灵谱》者，除了能够复活死人，又能拥有较强的实力，其他的一切与普通医修并无太大差别。

也就是说，谢修凡唯一的作用，便是替这些人复活死人。可是，每复活一个死人，他便将会受到极其可怕的天道反噬，届时他就会像那些可怜的炉鼎一样，被彻底吸干而死去。

届时何谈复活母亲？更何谈大道有成？

如今，大唐那个未知的神秘势力，已然知晓他修炼了《木灵谱》。若是他们将他的身份宣扬出去，并祸及归一剑宗的话……

正道宗门倒还好说，不会轻易滥杀无辜。可是，那些魔修们却不会讲仁义道德。

后悔当初选择修炼《木灵谱》了吗？可谢修凡转念一想，却又心中绝无半分悔意。

如果他当初并未选择修炼《木灵谱》，有上一世的修炼经验，应当也能很快筑基成功，届时也当有望为父亲治好伤势，毕竟天下医修并非只有谢修凡一人。

可是，这样一来，不但那因果道法会被浪费，他也不可能有望复活母亲了。除非他另找其他人选，代自己修炼《木灵谱》。但这修炼《木灵谱》之人今日所将面临的局面，也不会与他有多少区别，届时谢修凡能袖手旁观吗？

最重要的是，从当初周天道祖的话中，可以推知他之所以留下《木灵谱》，自然有其一定的用意。这《木灵谱》或许会在未来起到极其关键的作用，也将是彻底改变他这命运的契机。

只有推翻天道，再重新建立新的天道，这一界所有人的命运才会被改写。他也不必再在天道的平衡及恢复之下，所受到的进阶阻力越来越大，最终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思及此，谢修凡的心定了下来。

不只是谢修凡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君非奕亦想到了这一点，他面色凝重，伸手握住谢修凡的手：“我与你同进同退。”

谢修凡点了点头，微笑道：“好。”

一切果如谢修凡所料，不久以后，便突然传出了消息，修炼《木灵谱》者，正是归一剑宗谢修凡。就连谢修凡的相貌等等信息，以及他身边的亲朋好友，也全部为人所知。这其中自然包括君非奕。

此时，谢君二人已经双双施展幻灵术，悄然离开了玄阳城。

他们二人的元神修为，在那两种灵药的辅助下，已经是日益的强大。再加上二人还时不时双修，这更是滋养助长了他们的元神。

二人的元神境界均已达到元神初期。不过，由于境界所限，他们还并没有真正进入元神期，因此还并不能元神遁入虚空去感悟天道。

当然，这些年以来，二人的修为自然也大有进益，已经双双达到元婴后期。君非奕自然修炼极快，而谢修凡随他行走天下，一路上也多有救治他人的机会，因此修为进益并不比他慢。

如今，除非是炼虚期或通玄期的修士，就连元神期的修士都无法看穿他们的真面目。

但是，大唐修真界之中，炼虚、通玄修士虽不多，但也绝对不少。那一消息传出以后，谢君二人果然在不久以后，遭到了几次围剿。

幸亏二人均是战力惊人，又有通灵鼠相助，谢修凡还有治疗之能，这才得以险险逃过追杀。

这日，刚从一个魔道宗门的追杀中逃离，君非奕忽然停住脚步，一动也不动。

谢修凡微感错愕，略加观察，骤然睁大了眼睛——这……他不会是突然顿悟了吧？

谢修凡猛然倒退一步，他隐隐从君非奕的身上，感应到一股极强的恶意，难道是他突然领悟到了恶之道吗？

先前那姒玄前辈曾说过，善恶法则，由正之道与恶之道而来。若是君非奕能在悟得正与恶之后，这才进阶化神，他届时的战力必将远胜同阶！

如今追杀他们的人中，多为魔宗弟子。此前在大荒原，他们也多次见识魔修。君非奕能在今日突然顿悟，或许也正是因为这长期的观察。

谢修凡不由暗暗感叹，果然是同人不同命，他至今也依然未能领悟生死道境。是他还不够聪明吗？绝对不是，他分明已经感觉到，自己已经隐约触摸到了生死道境的影子，但是，它就是不来就他。

是他太过心急了吗？不，他已经不急了。

这些年来，他无数次深思君非奕的经历与心境。谢修凡也终于在某一日领会到，道，绝非是可以求来的，越求它只会距离你越遥远。求道之心不能太过迫切，不能太过功利。

得之我幸，不得，亦问心无愧，只需由小入大，由细微之处见真意。

不为提升实力而悟，也不为求道而悟，只是为悟而悟，不争不急，心必须归于止水无波。

就在此刻，君非奕忽然无知无觉地扑过来，一下子将谢修凡按倒在地，手掐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谢修凡一时愕然，君非奕力道极大，时紧时松，仿佛正在挣扎着什么。谢修凡只觉脖子都将要被掐断了，一股极强的恶念冲入他的元神中，他只觉几乎要心神失守，为此走火入魔。

可以想见，君非奕此时只怕也命悬一线。一旦他不能清醒过来，不能彻底掌控恶之道，他也将会面临走火入魔，甚至爆体而亡也是有可能的。

谢修凡不由有些担心，同在这股恶念的笼罩下，他又不得不勉强谨守心神。

这恶意越来越强，谢修凡虽极力挣扎，仍未能推开君非奕。君非奕体质较他强大不知多少，单拼肉博他不是君非奕的对手，谢修凡也不敢真正伤他，以免打断了他的顿悟。

谢修凡只感觉已经处于窒息的边缘，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他的意识开始浑浑噩噩起来。

君非奕忽然撤去一只手，撕开他的衣服，连前戏也不做，便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

谢修凡为那恶意所影响，已经神智不清，极力地坚守着心神，以避免走火入魔，身体则根本没有半分感觉。如果不是他复苏能力极其强大，这时他早已被君非奕给掐死了。

忽然之间，就在这生死沉浮之际，某一个瞬间，谢修凡只觉突然突破了瓶颈，一个全新的世界在他面前展现了出来。

原来，他之前所见到的生生死死，都只是以旁观者的立场，体会还远远不够深刻。虽然生死道境他已经理解极深，可是，既未曾亲身体会，又怎能真正揭开生死之奥秘？

他不是君非奕，没有天道气运相助，不能够一再突然顿悟。想要悟得大道，便需身体力行，亲自做到。

谢修凡隐隐感觉到，自己仿佛正处于一种极其奥妙的境界中，他的身体仿佛飞向了茫茫虚空。

初生的婴儿刚刚诞下，发出喜悦的哭声，这是生。

杂草的种子埋入地下，一棵嫩芽破土而出，这也是生。

……

垂垂老矣的老者坐在椅上，面含微笑沐浴在阳光中，慢慢闭上了眼睛，灵魂进入轮回，这是死。

战场之上，军士们浴血冲杀，无数的人倒下，这是死。

……

种种生死、世间百态仿佛全部展现在他的面前。

不知过了多久，谢修凡终于睁开了眼睛，便见到君非奕失了魂般，正坐在他的旁边，他的目光中充满愧疚自责痛苦。

谢修凡微感疑惑，这才彻底从方才玄奥的情境中回过神来，想起之前的事情。他定了定神，坐起身来，安慰道：“罢了，好在我命大，并没有被你给掐死，你也不必再自责了。不过，你为什么想要杀我？恶之道，难道要杀尽一切亲人好友，才能够真正成就恶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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