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玲珰回到村子时,季舒玄牵着寡妇的女儿从拥挤的人群走了出来。
玲珰上前,问:“处理好了?”
季舒玄只简单地“嗯”了一声,冷峻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牵着小女孩儿的手微微握着,手臂僵直,似乎很怕把女孩儿的手捏痛了,又怕握得太松而脱落。
玲珰瞥了一眼各个眼含凶意和无奈的村民,好奇地凑上来,在季舒玄耳边低声问:“到底什么事?”
季舒玄声音平静如水,道:“寡妇刘氏的丈夫死了多年,村子里的人想把这对母女赶出村子,好霸占她们的屋子做牛棚。至于这个孩子,他们想过继给无儿无女的邻村老光棍。”
玲珰听得气愤,“这些人也太欺负人了吧?母女生活困难,他们不搭把手也就算了,还这么恶毒!”
玲珰说着就要冲过去找那些村民算账,季舒玄拉住了她:“这里的事我会处理,目前最要紧的是把其他画中人找出来,以免他们继续为非作歹。”
玲珰泄气道:“我只是因为看到了刘氏的样貌,所以才能追踪画中人。至于另外三位画中人,我没有见过,寻找起来毫无头绪。”
季舒玄道:“我有办法,你先随我回一趟斩影司。”
“哦。”玲珰不懂季舒玄所说的办法到底指什么,但她还是顺从了他的意思。
季舒玄给玲珰递过一个眼神,玲珰因为脑海中一直回响着画中人所说的话所以有些失神,并没有看到季舒玄的眼神。
季舒玄轻咳了一声,玲珰总算回过神来。
玲珰看不懂季舒玄的意思,迟疑良久,才注意到他牵着小女孩儿的手僵硬地递向她。
原来他想让玲珰把孩子牵走。
玲珰虽然看上去和寻常待嫁女子没什么区别,实际上她从画里走出,涉世未深不说,经历也不足三岁孩子。她之所以能频频断案,除了运气好了一丢丢外,最主要靠她那如同封印被解除的智慧。
归根结底——玲珰还是个孩子。
真要按时间来算的话,她只有半个月大。
让半个月大的孩子照看一个六岁的,季舒玄是不是对她太信任了点儿?
季舒玄见玲珰迟疑,索性霸道地直接把小女孩儿的手放到了玲珰手上。
玲珰却抓着季舒玄的手不放,小女孩儿也抓着季舒玄的袖口不松手。
玲珰怯怯地小声反抗:“我……我照看不了孩子……”
小女孩儿眼泪汪汪地看着季舒玄,晃晃袖口,奶奶的稚气让她显得十分可怜,她道:“求求你不要丢下我和娘亲,娘亲还没生病的时候,他们就来骂过我们很多次了,现在娘亲生病了,他们肯定会把我们从村子里赶出去的。”
玲珰赶紧顺着小女孩儿的话教训季舒玄:“是啊,你虽然掌管刑狱,不管民生,但也是父母官。你甩手不管,如何对得起衙门高挂的‘明镜高悬’几个字?”
季舒玄被玲珰教训得面红耳赤。
“别忘了,是你的太仓笔创造出的画中人,如果没有画中人,她娘亲也不会出事。归根到底,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说完这话,玲珰自己都被吓傻了。她以为季舒玄会大发雷霆,或者抢回太仓笔把她关进画境里,当犯人一样。没想到季舒玄沉默了刹那后,只是用和平时一样微冷的声音道:“你把她带回衙门,我自会安排。”
可是,小女孩儿就是捏住季舒玄的袖口不撒手。
玲珰无奈道:“不是我不愿意,是她舍不得你。司判大人,你送佛送到西,亲自把她牵回斩影司得了。”
季舒玄沉默的样子既尴尬又别扭。
玲珰朝村子里看看,问季舒玄:“刘氏怎么办?”
“斩影司的人很快会来守着她。”季舒玄不动声色地回她。
玲珰满腹疑惑,问:“为什么不把她也带去斩影司?”
季舒玄道:“把她带走,村民们肯定会立即把她们的房子挪作牛棚用,所以不能带走她。”
玲珰点头,暗暗在心里佩服起季舒玄来,虽然他看上去铁面冷血不食人间烟火,但在处理问题上却面面俱到,而且很有人情味。
玲珰凝望着季舒玄轮廓分明、俊朗到让人神魂颠倒的侧脸,心中一阵阵失望。画中人说得不错,最近陵州城内发生的所有离奇杀人案都因画而起,因太仓笔而起,也因季舒玄而起。
人死不能复生,季舒玄手中杀孽真重。
玲珰的手紧捏着太仓笔,这次,她不愿意把它还给季舒玄了。她担心太仓笔回到季舒玄手里后,杀戮会更多。
季舒玄见玲珰心不在焉,像揣着心事,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玲珰没想到季舒玄会忽然对她关心,慌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连连摇头:“没事没事……”
季舒玄又道:“笔该还我了。”
季舒玄觉得玲珰古怪,但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古怪,他暗暗在心里猜测是太仓笔引起的,所以试探一下。
玲珰匆匆往前走,急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三个同类没有抓。”
“不是,是画中人。”玲珰失神的时候冒冒失失的,跟个孩子没什么区别。
季舒玄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四肢不协调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
当季舒玄和玲珰回到斩影司时,舒胤和墨时泗都傻眼了。
“出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怎么连孩子都有了?”墨时泗瞪大了双眼。
舒胤的手指嘣的一声弹在墨时泗的脑门上,咬牙切齿地低声提醒他:“你见过一天之内就把孩子生养到这么大的吗?”
季舒玄从舒胤身旁走过时,忽然停了下来。
舒胤心中一暖。
“你把这孩子带去吃点东西,再给她买身衣裳。”季舒玄的声音很冷,可他的话却暖意融融,霸道的倔强。
舒胤僵硬在原地,她——只懂打打杀杀,哪会带孩子。
“大人……属下……”舒胤的话还没说完,季舒玄就把小孩推到了她跟前。
季舒玄把小孩儿推给舒胤后,浑身轻松,和玲珰逃一般去了书房。
“大人……”舒胤欲哭无泪。
墨时泗幸灾乐祸,在他耳边低语:“一定是老天爷觉得你杀孽太深,所以派个孩子来让你赎罪。”
面对舒胤的白眼,墨时泗视若无睹,偷笑道:“你是女人嘛,一定知道怎么带孩子。对了,你会给孩子买衣服吧?小女孩穿的可不是你身上这种……”
墨时泗刚要说些讽刺的话,就听到舒胤咬牙的声音,她逼问:“这种什么?”
墨时泗被吓得不轻,自知真打起来吃亏的是自己,赶紧改口,赔着笑道:“这种英姿飒爽的衣服肯定不适合孩子,对吧?”
舒胤把孩子的手放到了墨时泗的手心里,墨时泗想要推开,舒胤拉着他的手不放,并道:“你陪我们一起去,不然的话,下次斩影司内部比武我会让你在**躺足一个月!”
够狠!
舒胤的话太生硬,吓得女孩儿哇的一声哭了,直嚷着要找娘亲。
舒胤慌了,可她不会哄孩子,瞪了墨时泗一眼,“哄!”
墨时泗叹息一声,蹲下,温柔地哄着小女孩:“不哭不哭,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墨时泗用温暖的掌心牵着小女孩儿上了斩影司门口的马车,舒胤跟在后面,一脸的不情愿。
衙门口站岗的衙役面面相觑。
“为什么墨文书每次在舒胤面前都娘们兮兮的?”
“可能是担心舒胤对他有意思,故意的吧?”
“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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