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到了苏青鸾这边的时候,也没有一直同她说话——这边少说还有三四十人没有撤退到安全的另一面,泥石流随时有可能改道,这里还十分危险,怎么也不是悠闲聊天的时候。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去查看这边的绳索固定得是否稳固——毕竟他自己身手了得,但是手下的军士很多都只是勇武的普通人,并非人人都是以一当百的武林高手。
有了萧桓在前面“探路”确定了绳索的稳定性,这边的士兵也开始在绳索的帮助下开始一点点向着“对岸”移动。
萧桓的军队十分有纪律,即便现在情况比较紧张,大家也没有一窝蜂上去抢着第一个渡河,而是自动自觉排好队。
而萧桓在扫视了一圈之后,点了点其中三个人,让那三个首先过河“打头阵”。
方才看着萧桓,只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扶着绳索几乎是一路“飘”着来到了对岸,现在虽然水面稍有升高,但是总体也不过相距十来米,苏青鸾心想着这几十人充其量也就一两刻钟就能完成撤退任务。
然而很快她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这些军士虽然比寻常人身体更加强健,但毕竟现在正在下雨,绳索因为雨水拍打十分湿滑。再加上绳索虽然是尽量绷直,不过毕竟本身就有延展性,又没有横向固定的绳结,所以那几根绳索左右摇摆的厉害。
更何况,方才眼睁睁看着一起上战场亲如兄弟的战友被河水就那么冲走,大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也让涉水的人有不小的心理压力。
所以最开始那三个被萧桓点名的,速度完全和之前萧桓过河的时候比不了。
不过苏青鸾也看出来,这三人虽然速度不快,但都是稳扎稳打的性子,前后让自己稳定,再进行下一步,绝对不会做贪功冒进的举动。
苏青鸾小心挪到萧桓身边,小声问道:“他们三人是不是都性格十分稳健呀?”
萧桓点点头:“你看出来了?”
这下子她才隐隐明白为什么萧桓要指定这三人率先过河。
其一,这三人性子稳健,即便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也会更加镇定一些,不至于慌了手脚;
其二,这三人可以打下良好的基石,为后来涉水的人做个榜样;
第三,则是心理层面的,方才看到战友被河水吞没,定然会心中惊恐惶惑,但是有了“成功”的先例,就能够大大提升军士的信心。
果不其然,有了三人先后顺利成功到达对面的先例,剩下的人速度也逐渐快了起来,虽然还是达不到萧桓那种“水上漂”的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也算是手脚麻利了。
很快,这边就只剩下三五人,连同苏青鸾和萧桓在内,也不过六七人了。
苏青鸾看看一直被自己小心藏在怀里的情报,发现竟然已经有些掉出来了。她连忙拉了拉萧桓的衣袖,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萧桓看了一眼正在涉水的那个军士,吩咐了一句剩下的四个人看好固定绳索的位置,至少要有两人互相照应,等到剩下最后两人的时候等着他回来。
那四名军士抱拳应诺,转而各自看守绳索,不敢有放松。
这下子苏青鸾不用担心有人过来偷听或者偷看了,她这才敢把自己一直小心翼翼护在怀中的情报拿出来:“我这次就是为了给你送这个——虽然我不清楚这是什么,但是白芷和紫苏说十分重要。”
萧桓看着那两张被护得严严实实,在拿出来之前丝毫没有被雨水打湿的绢布,仔细浏览着上面的内容,片刻之后,微微叹息一声,郑重看向苏青鸾施了一礼:“这份情报至关重要,青鸾你又帮了我一次。”
苏青鸾却一个闪身闪避了过去,她声音有些晦涩的开口:“你更应该谢的是白芷和紫苏,她们……都为了掩护我……很可能已经……已经……”
虽然还是不想要说出有关“死亡”的字眼,但是苏青鸾很明白,无论是白芷还是紫苏,大概率都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萧桓顿了顿,似乎是深深看了苏青鸾一眼,随即轻声道:“我会好好安置她们的家人,不会让她们白白牺牲。”
苏青鸾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萧桓能够做到这样已经是给死者最大的慰藉了。
但这是第一次她眼睁睁看着有人因为意外而死亡,而且还是为了她而死,所以心里还是十分沉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她声音放轻,带着自己不知道的小心翼翼问道:“你……会是一个明君吧?”
虽然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不过萧桓却明白了苏青鸾的言下之意——有这么多人为你肝脑涂地,舍生忘死,如果你登了大位,却昏庸无能,岂不是让这些人死不瞑目?
萧桓看向苏青鸾那双眼睛,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这少女的双眸看向了自己的心底。
那一刻,萧桓明白,虽然眼前的少女不稀罕功名利禄,不过她却从心底祝他能够早日登上那个位置。
“我……”他刚要说什么,身后便传来仅剩下两人的声音。
“殿下!”
苏青鸾和萧桓同时回头,发现除却发声的两人,剩下的人都在另一端了。
萧桓点点头,冲他们说道:“你们先过去,我为你们看护绳索。”
“遵命!”两人齐声应道,开始攀爬。
“你去看着吧,我在这边等你。”被突然打断,苏青鸾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失落,只把头扭到另一边,站在原地等待——反正待会儿这个男人也会把她拎到对岸,有话到时候再说吧!
萧桓点点头,转身朝着绳索固定的位置走过去。
其实两个人的距离也不过七八步,在寻常平地几乎算得上近在咫尺。
可是大自然就是这么不讲道理,那山洪突然开了另一个“支线地图”,一下子朝着苏青鸾这边过来了,好巧不巧,苏青鸾脚下一个不稳,栽了下去,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叫声。
而等到萧桓察觉到背后的动静猛然回头,那里原本静静等待的少女已经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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