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孩子都皮实,懂事还能干。
为了没吃过的软松糖,几个孩子腿脚利索去找村长。
还有些机灵的,便跑回家去用衣裳下摆兜了一些草木灰。
洒在滑溜的坡道上,让赵鲤两人的马可以借力上来。
小机灵鬼们都该有奖励。
独自一人在炕上愁眉不展抽叶子烟的村长,被几个孩子连拉带拽拖到村口。
看见的就是身着靖宁卫官服的赵鲤,在给孩子们分软松糖。
赵鲤虽能吃爱吃,但她从不护食。
狴犴大人亲赐的贡品,一个孩子一块。
孩子们哪里见过这样好看精巧的糖,捧在手心高高举着四处显摆。
看孩童们拉着一个慈眉善目的黑瘦老头过来,赵鲤亮了一下巡夜司腰牌,道:“有劳村长跑一趟,有事询问。”
她又补充道:“这些孩童帮了忙,请村长和各家家长别怪罪他们。”
尤其那几个用新衣裳兜草木灰的,可别挨一顿揍。
村长一直愣着,像是耳朵不好一般呆站。
等赵鲤说完,他才愣愣重复道:“巡夜司?”
赵鲤点了点头,反问道:“怎么?”
哪料,村长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救命啊大人!”
“村里闹诡事呢。”
赵鲤嘴角一僵,心说:得,又来事了。
侧身避开村长的礼,正要上前搀扶,便听村长道:“村中有个投缳而死的老妪回来了!”
赵鲤手一顿。
玄泽愕然长大了嘴巴:“啊?”
投缳而死?
不会吧?
不等玄泽细想,村长道:“这老妪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接生婆。”
“去年去五城兵马司自首,揭破一桩错换案后,当夜用腰带吊死在了狱中。”
“米婆独子早逝未曾娶妻,亲戚们怕贵人迁怒,不敢去五城兵马司收敛尸体。”
“还是我啊!”
村长显然很想不通,啪啪拍着胸脯委屈道:“是我念着米婆平常为人,领着村人去五城兵马司收敛埋葬的。”
“可是自下葬,就没消停过。”
这村长一把年纪,但是个实心眼的,越想越委屈,呜呜地哭。
“起先是我,梦见米婆从村外回来。”
“如常人一般在家活动,有时还会与我搭话,道是担心哪家媳妇月份大了,又担心新产婆心毒。”
一群孩子围着村长看他哭,像听鬼故事般竖起耳朵。
赵鲤实在担心这村长以后没脸见人,走上前去硬将他从冰冷的地上拽起。
但村长情绪挤压已久,嘴巴根本不愿停下:“刚开始还好,可从七月开始,米婆就不止是在梦里出现了!”
“八月初,竟有人亲眼瞧着米婆在家里进进出出!”
“听闻,夜里有难产寻不到产婆的,还遇到过神秘老妪去接生。”
“听描述,就是米婆。”
接生?
这倒让赵鲤皱紧眉头:“有因此死人吗?”
村长一抹脸道:“死人倒是没有。”
“那些难产产妇家属本就着急,便是遮头盖脸的老妪,只要顺利将孩子接生下来也只有感谢的。”
“只是,米婆老来敲我家门,”
最后,村长终于说到他崩溃的最大原因:“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
“就活灵活现的站在我家门前敲门。”
听到这,周边围着的小孩齐齐抽气。
有一个看着年纪大点的男孩,高高举起手:“我也见着了!”
“米婆婆还给我小米糕吃,叫我别给大人说。”
这男孩话一出。
赵鲤一个箭步上前,捏住他的肩膀:“什么时候的事情?”
男孩被她吓了一跳,结巴说到:“去年,大人们割稻子的时候。”
割稻子,一般八月。
这孩子能皮实活到现在,应当是没大问题。
赵鲤沉下脸,开启心眼观察这男孩一边厉声道:“怎么什么人的东西都敢吃?”
村长也听得心惊肉跳,上来给这皮孩子后脑勺一记耳刮子:“吃吃吃,就知道吃!早晚吃死你!”
男孩被扇得直哭。
赵鲤上下检查,幸而没在这男孩身上发现什么不好的东西。
那男孩却边哭边道:“可是米婆婆才不会害人。”
村长在旁解释:“村中两代,都是米婆亲手接生,莫说孩子们,就是孩子们的爹娘都和米婆亲。”
赵鲤还没说话,那男孩又道:“爹娘过年还祭拜米婆婆呢!”
又一个孩童,犹犹豫豫从兜里掏出了一小块梅干。
“这……这是前两日我在村外玩耍,玩得太晚,米婆给我的。”
“让我快些回家。”
过年时吃食多,这孩子将这一小块梅干当做储备粮存起来。
赵鲤开着心眼看那揉得脏兮兮的梅干,愕然见得上面一些颜色极淡的金色光芒。
死后回来,并且帮人接生的并不是什么诡物。
而是……受供奉的神?
不,还没到神的地步,但毫无疑问是一个具备神志,有功德的善灵。
若是再过些年头,多受香火说不得可成仙神。
赵鲤被这突然的转折,弄得挠了挠耳朵。
这八卦是越查越奇怪。
赵鲤轻按眉心,先没收了这小孩手里的梅干。
不管是不是善灵,绝不轻受东西是基本原则。
她想到村长被这孩子打断的话,转头问村长道:“村长,你别怕,目前看米婆没有恶意。”
甚至可说是带着善意。
闻言村长松了口气,他道:“那就好那就好。”
“但米婆上门寻你,一定是有事。”
赵鲤问道:“是什么事情?”
会不会是米婆有什么冤屈,或者执念,要求村长?
当年那桩案子有什么隐情?
村长张了张嘴,闷声道:“米婆一直说,让我去盛京寻人。”
“她说盛京旺气太盛,她还进不去,靠近便烧得难受。”
“要我帮她去盛京寻一个人,带一句话。”
“什么人?什么话?”
村长回忆了一下,答道:“米婆要我去寻京城靖宁卫巡夜司千户,赵鲤。”
“告诉她,有人要害她。”
“从一开始,就是要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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