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壮继续兢兢业业的在书局中巡逻,今天是他们分局第一次接到韩非先生的诗集,往常总眼热京城、沧州的分局,捡人家的漏子维生,现在好了,是时候向别的分局证明他们分局也是有能力做出整个大周朝的印版的!
现在大家都在加班加点,能刻版的、会做版的都已经集合在厂里,他们这些巡逻的也更应该尽心尽力,不能放一只外鸟进来!
刚才他捉了一个嫌疑人,虽然是个女子,但第一眼他就觉得十分不对劲,哪有把长的这么清秀的女孩子送来书局干活的!长这么漂亮,不去嫁给当官的、大商人,来这里干工?
呵呵~
阿壮提着灯笼,走过竹屋,悄悄地往里看了一眼,加快脚步,掠过此处。
这位可不喜欢有人在附近徘徊。
“唐哥!”忽然有一人从远处跑了过来,“徐管事让全体都去车间!”
“小声点!”阿壮忙低吼来人,吼完忙看了一眼不远处尚亮着灯光的竹屋,“快走!”
*
“你是谁!?”韩飞飞用力眨了眨眼,希望自己能看的更清楚点,看看这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咳咳——”
那人又咳嗽了两声。
这人可能身体不好,也可能卧病在床,她刚才被推进来的时候,门是没锁的,这个人要不然是个没被关着的自由人,要不就是病的太重自己无法逃走,再不然就是被锁、或者被绑住了。
韩飞飞稍稍放松一丝丝的警惕,不管是她想象中的哪一点是对的,对她威胁都没有那么大了。
那巡逻的把她关这里,应该也有把握她不会死掉,毕竟他认定自己是个贼,死掉了,怎么跟上级汇报领奖?
韩飞飞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那人还是不说话。
不搭理他了,爱谁谁!
这人说不定还跟她苦命相连,反正都是被关在这里,她一时半会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随便吧。
先休息下,熬到明天早上,她就能知道这人是谁了。
韩飞飞刚才被那人吓了一跳,停住了自己的大喊大叫,现在察觉自己可能是虚惊一场了,但又没了喊人的冲动。
她也不敢确定是不是李璟送来的诗集。
其实很可能是派人送过来的,毕竟梁王病重,前线战局又十分紧张。
李璟现在不在沧州,就在他的军队里,就算是是他把诗集送过来的,照他的性子,也是送过来接着就去赶路了。
恨啊!
韩飞飞倚着门框坐到了地上。
会不会她傍晚到书局的时候,徐管事被叫走,就是因为有人来送诗集了?
她为什么不死皮赖脸跟着去呢!
璟哥,你在哪里啊?
韩飞飞一脸生无可恋,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她来到大周朝流泪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真的是太心累了,再一次让她领会到自己是这么没用。
韩飞飞曲起双腿,把脸埋在膝间,轻轻地抽噎起来。
房间深处突然传来了铁链碰撞的声音,韩飞飞慌忙抬起头,接着就看到房间一侧亮起了烛光。
韩飞飞泪眼朦胧,看不清前方的人儿,用力在肩膀上蹭了两下,也无济于事。
只模糊的看到那人的背影,十分消瘦,一身白色里衣,弱不禁风的样子。
他也没有说话,点亮烛光之后,就走向房间一角的矮**。
铁链在地上丁丁作响,仿佛谱写出一曲不为人知的过往。
韩飞飞也不再问他是谁,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况这个人看起来比她还惨。
看他那么熟悉的样子,摸黑都能点亮蜡烛,肯定不知道在这里锁了多久了。
奇怪啊,宁远书局怎么会锁着一个人呢?
书局又不是官府,还能囚禁人?
要是李璟在就好了,一定能把她救出去,也肯定能把关这个人的缘由查明白。
“谢谢了,”这人可能是因为听到她的哭声,觉得她害怕了,才点亮了蜡烛,韩飞飞心里感激,带着泪音,道了一声谢,“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公子好好休息。”
说完,韩飞飞也不再自怜自艾,靠着门框,闭上了双眼。
那人却突然开口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
那人声音虽然有些无力,听起来却让人有点沉醉,像是无力至极了的慵懒。
我去!这要是去现代演个病娇男,只凭这声音,就能让一大批观众喷鼻血。
韩飞飞像是被这声音迷惑了心智,也不再想着睡觉,而是想跟他聊聊,听他多说几句话。
“是啊,你我都是被抓来关起来,可不就同是天涯沦落人。”韩飞飞提起兴致,跟这人多说两句。
那人轻轻一笑,“哦?那相逢何必曾相识呢?”
韩飞飞没想到因一句词真的能跟这刚才不发一言的人聊起天来。
但现在既然无力反抗现实,也没办法逃走,自找点乐趣,聊聊天还是比她独自流泪强多了。
“自然是谢谢公子点灯之恩,”韩飞飞感激他点亮了蜡烛,漆黑的夜里让她看到了光明,驱散了她对黑暗中未知事物的恐惧。
“咳咳——”
那公子好像身体真的不太好,这才一会儿,就咳嗽了好几次。
韩飞飞暗中叹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被锁在这里,但是感觉他很可怜,很孤独。
“公子,你喜欢听诗吗?”韩飞飞问。
除了唱歌背诗,她也没有别的长处了,总不能给人家被关的人唱首歌吧?
看这位公子,对她念的那句诗有兴趣,应该也是个文人,要是这位公子喜欢听,她就念首诗,以诗会友。
“就念你刚才说的那两句的吧。”那人躺在**,侧了侧身,轻声说道。
韩飞飞嘴角抽搐了两下,呃——
让她背《琵琶行》?
......
“怎么?”那人声音轻挑,胳膊撑着额头,侧面对着韩飞飞的方向,问。
“没什么,没什么,”灯光太暗,韩飞飞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只是那弱弱又勾人语调,就让她不忍心拒绝。
这病娇音,要是在耽美文里恐怕得是个超级无敌诱受啊!
韩飞飞清了清嗓子,开始自己的表演。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琵琶行》是她高中背的最熟的一篇长诗了,除了《滕王阁序》能与之媲美,其他都不行。
既然同为沦落人的想听,她当然得背。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白居易大人写的诗就是让人欲罢不能,要是当年把《长恨歌》都背下来就好了。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韩飞飞背的口干舌燥,但是又不想停下来,只好一口气背完。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
她也是听到这公子被绑着铁链才被勾起了惺惺相惜之情,一个被绑着手,一个被锁着脚,莫名其妙地还正好互补了。
“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终于背完了!
韩飞飞轻轻舒了口气,咽了两下口水,不等对方说话,忙说,“公子,念完了,我先睡了,明早见,晚安~”
她再不睡觉,估计得渴的不能入眠了。
那人也没说话,从韩飞飞开始背诗,他就保持初始动作一动没动。
“他找到了。”许久,那人才缓缓地轻声呢喃。
韩飞飞已经睡着了,自然是没有听到这人的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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