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街道上,传来打更的声音,正好是子时,傅尧尧连忙放开了手中的灯,看着她一点点升上天际,谢延的愿望,这随着一点点飞远。
恍惚间她想起来,在现代时,她那老顽童爷爷偏要学人家小年轻放孔明灯。那时他们住在深山,没有经验,那灯刚升上去没有多高就落了下来,正好挂在了数十米高的大树上。
遇上天干物燥的时节,一场山火,差点连他们的老窝都给烧没了。
政府罚了好大一笔款,气得爷爷胡子都快掉光了,可那过后,却依旧坚持不懈地放灯,放了十几年,愣是没一个成功的。
爷爷不服输,像是成了一种执念,她知道,那是爷爷为了告诉天上的奶奶,他在人间过得很好。
如今的爷爷,是否也在天上看着自己呢?
谢延站在她的身侧,距离她不过一尺之遥,可这一瞬间,身侧的那双眸子里却是盛满了遥远的空**,谢延的心,没来由地一慌。
“娘子,到你了!”
这种感觉,陌生得让人害怕,谢延不得不喊她回神。
所有的思绪瞬间回到身体,傅尧尧有些茫然地看着手中的灯,半晌,点灯放走。
斜眼看到他的动作,愣了一下,“娘子,你怎么不许愿?”
“我没有愿望。”傅尧尧笑了笑,眸底余光一片淡然。
那盏灯,稳稳地直升天际,直到只剩下一个星点,依旧闪烁无比。
谢延自然地拉了她的手,眉眼弯弯,“娘子,往后的每一年,咱们都来放灯好不好?”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星星闪闪的期许。
从今往后?
太漫长了……
她叹了口气,对于承诺一生的事,她向来是不信的,所以,也从不轻易地与人允下一生。
压了声音,她神情认真道:“谢延,人的一生,很长很长,而承诺,是一个非常非常宝贵的东西,若是应了却没做到,会变成人心上的一把尖刀,所以,不要轻易地允诺他人往后,知道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傅娘子特有的温婉和柔美,可谢延听着这番话,心却不知怎的,兀地疼了一下。
世间哪个女子不爱甜言蜜语,为何,她不信承诺?是有人允诺过却忘了誓言,还是,允诺她的人,违背了初衷?
他眨了眨眼,眸光半带迷茫地看着傅尧尧,“哪怕是娘子也不行吗?”
她?
傅尧尧怔了一下,想也未想地答道:“哪怕是我,也不行!”
她与谢延,终有一日是要离别的,一辈子这样的承诺,应该交付于更重要的人。
她要走的那条路,注定会充满荆棘和血光,他不适合。
也许,是时候该准备,给他找一个安定的去处了。
谢延低头看着傅尧尧,她的眸光在眼眶里转来转去,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幼时,每至花灯节,他便总想冲破那高墙束缚,同民间稚儿一起,与家人放灯,可身在高墙内,这一切便只能是奢望。
后来,有了随意出宫的权利,却再也没了当初那份满心欢喜的期盼。
他记得,幼时的她,也是极爱放花灯的,她说,这明亮的灯能带着活人的相思,寄于天上的亡魂。
那个时候,她心里有想念的人。
两人并肩而立,佳人倩影,立于城河桥上,仿若一对坠入凡尘的神仙眷侣。
微闹的街道上,缓缓走来一缕青色的身影,谢延正好面对那人,眉峰当即紧蹙,身形微转,挡住了傅尧尧的目光。
谢延眸光闪了闪,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塞到了傅尧尧的手心里。
“娘子,这个送给你!”
手心摊开,上面正躺着一根精致的银簪。
簪子通身纯银锻造,顶端点缀着几颗细小的蓝色宝石,将一颗硕大的深蓝色宝石围在中间,形成众星捧月之势,在月光的映射下,散发着清冷的幽光。
这东西,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自从上次看到他一口气拿出几百万两银票后,傅尧尧对于这次的珠宝,倒是没什么惊吓。
这傻男人,可真是货真价实的金龟婿!
这簪子虽然挺好看的,但是,古代的发簪,好像不能随便收吧?
她将簪子重新塞回了谢延的手中,“谢延,簪子是不能随便送人的,你先收着,等以后遇到了对的人,再送。”
万一她将来的媳妇儿因为这枚簪子跟自己闹起来,她岂不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不能收,绝对不能收!
她态度坚硬得有些无情,谢延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却又快速掩下,不由分说地直接将发簪插到了她的髻上。
“娘子,你戴这个簪子,真好看!”
她伸手就要去摘,手腕又被人强行捏住,拉着她就往桥下跑。
“娘子,我饿了,咱们去吃牛肉面!”
贺慎站在桥的另一端,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垂下的手紧紧攥住一个檀木盒,直到有人撞了他,这才失魂落魄地朝着典史府走去。
两人运气不错,牛爷爷的牛肉摊还没有打烊,傅尧尧点了两碗牛肉面,便拉着谢延坐在一旁等。
整个南阳城都陷入寂静之中,唯有此处还有些许灯火。
牛爷爷之所以营业到这么晚,是因为他的老伴就是在花灯节走的,临走之前,奶奶想吃牛肉面,她跑了几条街都没找到一家营业的面馆,最终还是回家给奶奶做了碗清汤面。
自从奶奶离开后,每年的花灯节,他都会营业到子时,子时过,方才关摊。
傅尧尧坐在椅子上,与牛爷爷寒暄了几句,见他行动辛苦,直接上前自己端了面上桌。
“牛爷爷,我们自己来!”
厚实的牛肉咬在嘴里满是肉香,傅尧尧满足地咬了一口,却发现谢延一直盯着她的身后某个位置发呆,
“你看什么呢?”她转身朝后看去,眼睛还没瞥到呢,就被谢延给强行掰了回来。
“没事,娘子,快吃面,再不吃就冷了!”
谢延赔着笑,将自己碗里的牛肉夹到傅尧尧碗里,余光却依旧警惕地盯着桥头的方向,只要那人敢跟过来,他就带这女人离开这里!
心满意足地吃完面后,傅尧尧看着谢延碗里还没怎么动的面,黑了脸。
对上某人凌厉的目光,谢延心下一虚,连忙埋头吃面。
在傅尧尧的**威之下,谢延不得不将汤底都喝了个干净。
“嗝~”
谢延忍不住打了个饱嗝,绯红一路从脸颊烧到了耳后根。
傅尧尧看了看他挺挺的肚子,忍着笑,牵了马,扶着他一步一拐地回了府。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