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宝玉就明显看出了，这弘昼和比他只大一个月的四阿哥弘历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上，如果说弘历是神童，那弘昼就是傻瓜了。

弘历的声音清晰流畅，再配上一副奶声奶气的模样，很容易就能赢得别人的好感，但弘昼……却是除了“阿玛”其他基本上都不会说。

“爷，弘历刚才还跟奴婢说，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阿玛呢！”钮祜禄氏娇娇弱弱的笑道。

胤禛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瞥了宝玉一眼，生怕他生气——这钮祜禄氏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看着话也不多，怎么现在刚生了个儿子出来，整个人就变了？！

“哥，哥哥……”弘昼偏着头看着弘历，脸上又露出了傻傻的笑容。

弘历却并没有弘昼的好心情给感染，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便继续乖巧的站在钮祜禄氏的旁边。

对于这个看起来非常聪明的儿子，胤禛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只是随意的问了几句话，便让他们离开了。

弘历原本还不想走，却又不敢违抗自己阿玛的命令，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被钮祜禄氏牵走了。

“……额娘，阿玛是不是不喜欢我啊？”走了好一会儿，弘历突然开口，漂亮的大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羡慕，还有一丝丝的嫉妒：“他好像更喜欢五弟……”额娘不是说只要自己乖乖听话，阿玛就会喜欢自己的吗？那怎么刚才阿玛对他那么冷淡啊？

“弘历怎么会这样想？”钮祜禄氏摸摸弘历的脑袋，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狠厉之色，脸上是如水般的笑容：“你阿玛哪里喜欢你五弟了？别胡思乱想，你阿玛刚才对你有些冷淡，那是因为外人在呢，咱们满人讲究的就是要对儿子严厉，你阿玛要是在外人面前对你好，那会被人说闲话的。”

弘历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心里理所当然的对宝玉升起了一丝反感——要不是他，阿玛怎么会对自己那么冷淡？！

那边，胤禛让苏培盛把弘昼抱到耿氏的房里去，再顺便把那些不称职的奴才全都给换了。

“宝玉，你……喜不喜欢弘昼？”胤禛沉吟了一会儿，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弘昼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嘛，虽然宝玉不喜欢也是人之常情，但……宝玉要是能喜欢弘昼，那不就是再好不过了吗？

“弘昼啊？”宝玉偏偏头，“还可以吧，他很像我养的一只狗……”

囧……听了宝玉的回答，胤禛顿时满头黑线，有些哭笑不得的伸手拽了拽宝玉的辫子：“你说弘昼是狗，那我是什么了？”

“我没说他是狗，我只是说他像嘛。”宝玉把自己的辫子从胤禛的手里解救出来：“不过你那个四儿子，叫什么……弘历的，看起来倒是心机挺深的样子。”

“弘历？”胤禛不着痕迹的皱皱眉，没有说什么，却在心里默认了宝玉的话。

不知怎么回事，胤禛打心眼儿里并不怎么喜欢弘历——虽然他知道，弘历现在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合格的皇家子弟，像弘昼那样，才是不合格的。但是……虽然理智上这样认为，情感上却完全接受不了。

可能……是因为他自己小时候就是这样的，知道这样的人过的会是多么辛苦，心机又多么深，才会……不喜欢弘历的吧？毕竟，没有一个父亲会希望自己的小儿子暗地里和自己勾心斗角——一想到弘历和自己小时候一样，展现在自己面前的，都是虚假的那一面，胤禛就控制不住的涌起一丝反感之意。

宝玉一回府就被王夫人叫过去了，然后就看见薛姨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坐在椅子上哭着，薛宝钗也在抽抽噎噎的抹眼泪。

“太太，这是……”宝玉不着痕迹的皱皱眉，隐约已经猜到了答案，语气也变的有些不好了起来。

“宝玉！”薛姨妈哭着上前抓住了宝玉的袖子：“你一定要救救蟠儿啊！”

“……薛蟠是被十阿哥抓起来了，我救不了他。”宝玉不着痕迹的把袖子从薛姨妈的手中拽回来，转身就想走：“如果太太没什么事的话，那宝玉就先告退了。”

“你有办法救他的！”薛姨妈急急的拦住了宝玉：“只要你让四贝勒出面，蟠儿就一定会被放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宝玉淡淡的挑了挑眉：“是他们告诉你的吗？”

宝玉的口气实在是谈不上有多好，但薛姨妈却没空管这个：“是，是九阿哥跟我说的！宝玉，算是姨妈求你了还不行吗？你就救救蟠儿吧！”

“是啊，宝弟弟，大哥也算是你的哥哥啊。”薛宝钗哽咽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九阿哥说了……如果，如果在五天之内四贝勒不去十阿哥府要人的话，那大哥就，就……”薛宝钗说不下去了，掩面低泣起来。

“如果四贝勒真的介入了此事的话，那九阿哥他们正好趁机会向皇上告状，这样对四贝勒来说很不利的。”虽然知道胤禛在康熙的心里和其他皇子不一样，但宝玉还是不希望胤禛有一丝不好的印象留在康熙的心里，为他以后的继位埋下风险。

“可是，可是……”薛姨妈压根儿就没想到还有这一层，急的六神无主，求助的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暗暗叹了口气，装模作样的走到宝玉身边，语气里也带着淡淡的焦急和责备之意：“宝玉，蟠儿可是你的哥哥！我问你，是你哥哥重要，还是一个外人重要？更何况，四贝勒和九阿哥他们可是亲兄弟，九阿哥还会害四贝勒不成？！”

“自然是四贝勒重要。”宝玉淡淡的开口，冷冷的扫了王夫人一眼：“薛蟠的事情我不会去管，太太，我昨天不是告诉过你吗？如果把四贝勒扯进来，你应该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你……”王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逆，逆子！真真是个逆子！有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不孝的东西！”

宝玉冷嗤一声，拂袖而去。

长辈？！哼，给本皇当长辈，你够格吗？！

可以说，整个贾氏一脉，除了贾珠他稍微在意一点儿以外，其他人的死活，根本就不会在他的心里激起任何涟漪。

血族圣皇的令人心寒的冷酷无情，在这一刻表现的是淋漓尽致。

不知道王夫人她们是该悲哀宝玉的冷情，还是该悲哀，自己没被他放在心上？毕竟，对于放在心上的人，宝玉的冷酷无情，那是一点儿都没有的。

其实，任何人的心底都是有柔软的一面的，只不过以前宝玉没有机会让这一面表露出来罢了，故而很多人才认为血族圣皇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怪物”。

王夫人为宝玉可以算得上是“大不敬”的态度给气了个半死，后来又去找了宝玉一次，拿母亲的身份去压他，没想到宝玉却还是坚决不同意让胤禛搅和到这件事里去，并当场就告诉薛姨妈他们，如果真的让胤禛在康熙的心里留下了一丝不好的印象，那他绝对会亲手杀了薛蟠！

五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而且宝玉基本上白天都是不在府里的，故而薛姨妈即使快要急死了，也束手无措。

至于贾母嘛，她原本就不喜薛姨妈和她的的一对儿女，这次薛蟠出事了，她自然是不会管的。

“你是说……贾宝玉不同意去找四贝勒？”十阿哥的府里，胤禟随意的倚在躺椅上，凉凉的看着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己的薛姨妈，淡淡的开口。

“是……”薛姨妈的嗓音几乎哽咽的听不清楚了：“我从来……从来都不知道贾宝玉会那么铁石心肠……蟠儿可是他的哥哥啊……我求了他多少遍了……他就是不同意……蟠儿在他心里……连，连四贝勒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贾宝玉跟四哥的感情一向是非常好的，这也在情理之中嘛。”胤禟坐直了身子，和胤誐对视一眼，沉吟了一会儿，又道：“爷现在有事跟十爷说，你先到门外等着。”

“可……”薛姨妈还想说什么，却被胤禟如毒蛇般阴狠的眼神给吓的全身冰凉，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十哥，你让她出去干什么？”胤誐疑惑的摸摸脑袋。

“让人把那个薛蟠放了吧。”胤禟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唇角勾起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放了？！”胤誐腾地跳了起来：“为什么啊？！就算四哥不会来了，但那个薛蟠还打死了冯渊呢！他必须得死！”

“够了！”胤禟有些不满的瞪了胤誐一眼：“什么冯渊不冯渊的，你还真把那个冯渊当朋友了？”

“冯渊其实挺好的……”胤誐扁扁嘴：“而且我跟冯渊名义上确实是朋友啊，再说了，既然现在薛蟠留着没什么用了，还不如杀了他呢！”

“你怎么知道他留着没用了？”胤禟眼中的笑意更深，却也更加的阴毒：“他的用处大着呢……”

“哦？什么用处？”胤誐的眼睛亮了起来。

胤禟轻笑一声，凑到胤誐的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让胤誐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咳咳……让那个女人进来吧。”胤誐咳嗽了一声，淡淡的开口。

“十阿哥……”薛姨妈很快就进来了，有些恐惧，又有些期待的看着胤禟和胤誐，明显是希望他们能放过薛蟠。

“本来嘛……薛蟠是必须要死的。”胤誐见薛姨妈身子一软，在她瘫软下去后，才大喘气一下，接着道：“不过，九哥心地善良，打算这次就算了。”

“算，算了？！”惊喜来的太突然，薛姨妈茫然的抬起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是啊，这次爷就饶了薛蟠，不过再有下次……”胤禟眯了眯眼，微微拉长了声音，让薛姨妈硬生生的打了个冷颤。

“不过呢……”胤誐的话又让薛姨妈把心提了起来：“爷可没有九哥那么好心，而且，这薛蟠是爷抓回来的，如果想要他平安回去……至少得拿些东西来交换吧？”

“交，交换？”薛姨妈眼中的迷茫更重了：“交换……什么？”

“你想让薛宝钗嫁给贾宝玉吧？”胤誐没有回答薛姨妈的话，反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再看到她惶恐的点点头时，胤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带着几丝狡诈的感觉，和他平日里的样子非常不符：“那好，爷会帮你，最多一年的时间，爷就会让贾宝玉娶了你的女儿。”

薛姨妈彻底愣住了，待回过神来时，心情却愈发的紧张起来——她有种直觉，十阿哥让她交换的东西……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物品……

“爷让你交换的东西就是，要严密的监视着贾宝玉的一举一动，每两天派人向爷汇报一次。”胤誐猛然抬起头，看着薛姨妈的目光凌厉至极：“过几天爷会安插一个人在贾府，不过你可要听好了，如果敢反水，爷必定会让你们一家子生不如死！”虽然胤誐平日里看起来憨憨的，但到底是天家皇子，一认真起来，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势压的薛姨妈喘不过气来。

薛姨妈不是傻子，反而她还精明的很，一下子就知道胤誐是在打什么主意了——这摆明了是让他们娘仨儿去给他们当密探呢！什么九阿哥心肠好？怕是他们商量好的吧？只不过，薛姨妈只要不想让自己的亲生儿子丧命，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再说了，她对那个贾宝玉也是万分怨恨的，故而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胤誐。

“薛夫人，话，可不能反悔喔！”胤禟笑的倾国倾城，却给人一种阴风阵阵的感觉：“如果你敢把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泄露给他们……虽然爷动不了他们，但你们母子三人，还是逃不了爷的手掌心的。”

虽然胤禟并没有说那个“他们”是谁，但在场的三人都心知肚明。

“请九阿哥放心，我，不，奴婢绝对不会出卖两位爷的！”薛姨妈几乎是感激涕零的向胤禟和胤誐磕了个头——只要能让蟠儿活命，那监视贾宝玉又如何？

“很好，你马上就可以带着你儿子走了。”胤禟满意的弯起唇角：“还有，在一年之内，爷定会让贾宝玉娶了薛宝钗。”

“……谢谢爷。”其实在答应了监视贾宝玉以后，薛姨妈就有点儿不想让薛宝钗嫁过去了，但是……罢了罢了，现在还是蟠儿最重要！宝钗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更何况，她不是挺喜欢贾宝玉的吗？嫁过去说不定正合了她的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