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相遇
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绿色,深绿、浅绿、浓绿、淡绿、青绿、墨绿……笑歌走进这里时除了满心的讶异外,还有满腹的欢喜。早就听说清风林是绿的世界,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虽然自诩对绿色的研究并不少,从小在身为花木匠的祖父身边见识过不同的绿色花木,但这样繁复又雅致的绿色森林还是不得不令人震惊,由此也看得出这里的主人定是对绿色痴迷了的。
笑歌边暗叹如此景观竟少有赏者边思考着如何在这浓郁的绿色森林中找到要找的人。沿着葱绿带点灰白的滴竹径走了好一段路,在途经青石溪的一瞬间才发现这里的绿色纯粹是来源于各种树木的,基本上没有地方是被绿草所占据的,可以看到草的地方定是被树所遮蔽,远远望去,如置身一片绿色的祥云梦境,看不到头又不舍走出去,幽远、静谧。
转角,在一片垂柳林中终于见到了人影,笑歌舒了一口气,再找不到人,天黑就赶不回去了。回首看着垂柳时,笑歌心中很是奇怪:垂柳一般不都是种于水边吗?在这深山老林中种这样一片茂密的垂柳却又任其生长不加修饰,显然是不当观赏植物用,那又是为何用途?
当然此时也懒得理会这些问题了,还是找到人要紧。于是赶紧朝人影方向走去,此时却见人影一闪,不见了。笑歌忙提声喊道:
“清越姑娘!”
人影听声停了下来,转身静静望着笑歌。
笑歌三步做两步跑到了来人面前。这才看清这位名为清越的姑娘的相貌。的确是令人过目不忘的,虽没有所谓倾世的容颜,但是全身上下透出的那一股清高孤绝的气质,尤其是那样睥睨万物的眼神,让笑歌心中一凛,直觉这个人,惹不得!更令人难忽视的便是那一身淡绿的服装,几乎与这垂柳林溶为了一体,难怪刚刚以为她不见了。若不是她手中拿着的墨绿长笛和那垂至腰间的飘逸长发泄露了目标,笑歌还真怕找不到她。
见笑歌一言不发盯着她,清越颇有些不悦,便转身走进了密林中。
笑歌回过神来,赶紧追过去。
“清越姑娘,是念青让我来的!”
清越闻言停住了脚步,“她叫你来有何事?”
“何事我并不明了,只是托我转交一封信给你。”笑歌说着笑着从怀中掏出了那封念青视若珍宝的信。清越接过信,盯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突然笑了,笑得那么纯粹,那么干净,让笑歌一下子愣了,还以为就像外界传闻的一样无论对什么她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呢,原来,也有能让她如此开怀的东西。
清越抬起头,淡淡说了句:“谢谢!”继而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转身离开了垂柳林,踏入另一条青石小径。
笑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摇摇头,在心里叹了句,果然是桀骜不驯,看来以后的路坎坷是必然的了。又转念一想,那又关自己什么事呢,摆渡好自己就行了。不过说实话,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虽然绿色太过浓郁,未免让人有些压抑,但也确实算得上是独特了,既然来了,任务也已完成,就到处看看吧。这样想着,也踏出了垂柳林。
不知不觉来到了之前瞥过一眼的小溪边。此时已是日暮时分,夕阳从溪边高大的树梢间透下来,给这浓郁的绿林增添了几丝光线。鸟儿好像也为这光明
感染,争先恐后地呼朋引伴,催促着赶紧归家。笑歌听闻这溪水的潺潺声,突然间就不想再急着赶路了。静静着伫立在溪边,闻着空气中因喧闹而更显静谧的味道,仿佛回到了记忆中的理想家园。那里有一座小岛,只属于自己的小岛,一栋简单的茅屋,一只小小的渡船。天晴时摇着船桨,追着美丽的水鸟去近海的地方游**;下雨天躺在茅屋内的凉席上听雨,远离纷扰,多么惬意的事情啊。不过挺奇怪的,眼前的景色明明与自己想象的差得很远嘛,笑歌嘲笑着摇摇头,对自己说:“你又想太多了!”
“既然可以想,又怎么会多呢?”冷不丁背后冒出一个声音。
笑歌吓了一跳,转身却见清越正静静在对岸望着她,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让笑歌觉得像做了一场不可亵渎的梦,那么遥远又那么理想。不过清越会主动开口倒是让她惊讶的,毕竟念青口中的清越可是从不主动和人说话的,更何况是陌生人。想到这,笑歌笑了一下,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自己只是站在这里不说话,清越会怎样?于是便真的一言不发地站在那仰头望着天空,一句话没说。
清越亦未再开口,笑歌发现许久没声音后朝对岸望去,发现人家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身后的树林,像在望着什么却又像什么都没望。眼瞅着天不早了,笑歌收了视线,准备离开。
来时可能是被新奇感误导了,没发现者段路很长,可走时却发现才走了一半天就慢慢黑了。笑歌叹口气,果然是看风景耽误了时间,这下回去又要挨骂了。这样想着,便加紧了步伐。
“你走得再快也是赶不回去的。”清越从后面喊道。
“可我总不能不回去,难道你让我露宿这里不成?”笑歌心里没好气地想。
“跟我走吧,你是念青的朋友,我不会让你无处可去。”清越淡淡笑了笑,说完径直从笑歌身旁穿过走了。笑歌赶紧快步跟过去,心想果然也还是不像表面地冷酷。
穿过长长的竹林小径,转过一座山坡,便看到一栋茅屋屹立在对面的斜坡上,坡上青青草色在晚霞的映照下如同水墨画中潇洒随意的涂鸦,颜色或深或淡,野花开得正肆意,让人不禁想起印象中某个人洒脱的笑容。看久了刚刚密林中的绿海,突然视野开阔了,让笑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兴奋地朝小屋跑去,只见小屋两旁的栅栏边都爬满了绿色的藤蔓,仔细看看,这里的花草也都谈不上名贵,虽然有很多自己不知道名字,但在其它山林中也见过不少。只不过到了这里,这些花草也好似变得有灵气了起来,越发自然。
笑歌突然转身,笑着问了一句:“如此好的地方,不会没水吧?”清越闻言抬起头,很坦然地笑了:“那是自然”。心中对笑歌的好感又增了一分。
笑歌却愣了愣,没想到清越会给她一个如此开怀的笑容,自己不禁也被感染了,就像坡前那些肆意开放的花朵一样,忽然间变得纯粹起来。
入夜,是山中一贯的晴晚,月高悬,风入松,人初定。笑歌与清越用过山中简单清淡的茶饭后便随着清越坐在院门口的竹藤椅上听落叶蝉鸣,心想着在这样夏季的夜晚享受如此的光景似乎已是小时候的事了,如今再次经历真不知是该激动还是该感伤。从小祖父带着自己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不少美景,但只有在
这样清净无尘的世界里自己才能忘了闹市区的纷扰。这里就像祖父的花木苑,有着最坦诚的默默相守,但花木苑的一方小天地似乎总是容易被自己叨扰,而在这里自己却不用担心会成为多余的景色,似乎从走进来的那一刻自身便已成为风景的一部分了。,无需修饰也无需掩饰。
清越看着笑歌出神的样子,笑了笑道:“何不抬头看看?”
“啊?”笑歌愣了愣,“哦。”遂仰起头,只见半亩星空夹在近处两株高大的槭树之间,在槭树手掌似的叶状间投下点点星光,让笑歌不禁想起了苏子的那句: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果然别具一格。
正陶醉间,清越却说:“真正的风景不再遥远的星空,而在触手可及间。”说着放下手中的玉笛,朝身旁的栅栏望了一眼。
笑歌这才恍然大悟,她说的是这藤蔓,绿色的藤蔓。于是便下意识打量起来,这时一阵清远空灵的笛声传来,笑歌仿佛看到那些藤蔓上的绿色都像长了翅膀的蝴蝶般轻轻颤动起来,随着音符时高时低、时缓时急,此时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只有银色的月光倾注在叶面上默守着这绝妙的舞蹈。笑歌闭上眼,仿佛能看见一片嫩绿的树林中,一群不知名的蝴蝶正徜徉在阳光下倾心交谈;又仿佛是深亮的月色下,一只只绿色的萤火虫正酣畅嬉游;忽而一转,却像是清清湖水边墨绿的苇丛,在微风的抚慰下与湖中的清漪一起**漾,思绪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直至笛声渐渐平息,笑歌睁开眼睛,欣喜地望着清越:“敢问曲名?”
清越默默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摸着藤蔓道:“绿荫展翅。”
“的确曲如其名,听着听着感觉自己也长了一双绿色的翅膀。笑歌也站起来,走到清越身旁。
清越转过头,笑道:“能听出这种意境,果然是同道中人,念青的眼光果然不错。”
听言笑歌一愣:看来念青信中也提到了自己,因为面对的是这个听闻已久的许清越,心中着实好奇念青是如何介绍自己的。
清越像是看透了笑歌的想法,很坦然道:“想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对吗?”没等笑歌开口,便自顾道:“陌路亦或至交。”
笑歌听完现实惊讶后是赞赏,果然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清越转过身朝小院外走去,见笑歌未动,便边走边说了句:“不想听听泉声吗?”
“必是要的。”笑歌赶忙跟过去。趁着月色,转过黄昏时爬上来的上坡,赫然听到有泉叮咚作响,没有风啸松涛的气势,有的只是心旷神怡的叮咚声,偶尔还有岩石摩擦声和枯枝的咕噜声和着草窠里的吱吱声,活泼而不喧嚣。
清越笑着问笑歌:“此刻什么是什么感觉?”
笑歌淡淡一笑:“只有二字,清越——话没说完,突然就懂了,这不就是眼前人的名字吗?原来如此。清越没说话,点了点头。笑歌也就自顾自地朝泉水边跑去。
鞠一捧甘洌的泉水与掌中,望着水中月影,笑歌感觉有一瞬间这就好像成了整个世界。见清越只是手执玉笛站在旁边,笑歌突然又明了了:
“清越这个名字,更应该和着笛音相关吧。”清越再次赞赏地点了点头,眼睛充满了泉中月的光辉。
那一刻开始,许多事便已成为注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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