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赶慢赶地回家,匆匆进门喊纪原的名字,没有答复。心顿时凉了半截,更加恼自己。
粗略扫了一圈,只有他房间门关着。试探地转动门把手,轻轻推开,猛然被里面的烟呛得咳嗽。
就像误入深夜的网吧。房间能见度都降低了,烟味刺激得我眼睛泛酸,不得不用手去揉。
纪原正坐在椅子上,雕塑一样。这会儿循声看过来,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徒劳地随手挥了挥。
但整个人都在烟里,根本驱不散。他没说话,微微皱眉又回过头去,不再看我。
“你这是抽了多少啊……”我眼睛辣得只能眯着,想进去开窗,刚经过纪原身边,就被拽住。
他站起身半推着我往门外送,带点不耐烦的样子,还是下意识伸手轻轻覆上我口鼻。
“等会儿再进来吧。”声音很平静,不容置疑地关上了门。
我在门口愣了愣神,把耳朵贴过去,听见了里头开窗户的声音,纪原大概在散这一整个房间的烟味。
原地绕圈,不知道该怎么办,默默准备道歉的话,突然想起来他肯定还没吃饭,又急忙跑到厨房。
没什么经验,冰箱里看着差不多的食材统统往外拿,挑挑拣拣先洗了再说。正开着水龙头,恍惚听见“咔”一声,门开了。
我手上还滴着水,两步小跑出去,看见纪原正从房间里出来,手上拎着自己的鞋,歪歪斜斜背了个包。
剩下那半截的心也凉了。
“……干嘛去?”
他看都没看我,随口自嘲,“室友的男朋友住这里好像不太方便。”
“纪原,”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我缓缓走过去,“对不起,我刚才一时没过脑子,一时……”
“不是一时吧?”他打断我,目光里带着失望,“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妈见到我不是吗?”
像是被人当场揭穿,我百口莫辩,还是硬着头皮磕磕巴巴解释:“她突然过来了我确实措手不及,我担心这样直接见面闹得不愉快,我想等准备好再找个合适的时间……真的需要一点时间。”
“现在给你时间。”他听完,直接踩上鞋,甚至顾不得提上后跟,转头就去开门。
“你什么意思纪原?”我不及细想,一伸手把门缝又推上。
一个扶着门把手,一个按着不让开,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走到这种桥段。
他低头看我,整张脸克制到紧绷,半晌沉声说:“我以为我们只是步调快慢的问题,看来你说得对,我想简单了。你对我们之间根本不抱任何信心,也没任何期待。”
接着深吸一口气,像是强压住情绪继续说,“我以为可以推着你前进,现在发现这不是靠一个人努力能达到的。”
我扶在门上的手慢慢握紧,最后收了回来。感觉一阵一阵热往脑门上冲,但纪原的话就像盆冷水浇下来,“呲”一声冒起烟。
不对,这已经不止是冷水了,每一句都带着冰碴,扎得人难受:“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他眉头拧紧,情绪一再发酵,突然探过身来带着狠劲,“拿我当消遣呢不是么!?”
我被吓得居然不自觉缩了一下,眼圈立马红了,脱口辩驳:“不是,不是,不是!我如果拿你当消遣何必跟我妈解释?我已经解释清楚了啊,我也在努力啊,我只是慢了一点,就来不及了吗?”
话没说完,就开始不争气地掉眼泪。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要开始困难加倍的感情,为什么要选择残酷加倍的职场,为什么又样样都失败?
情绪彻底崩溃了。越哭越大声,眼泪鼻涕顾不上擦,在脸上横流。模糊地看到纪原把鞋脱了进去拿什么,过一会儿感觉纸巾糊上来。
他恨恨地边擦边说:“你还有理了。”
“我没……理。”上气不接下气,呼哧呼哧吸鼻子,“我就是跟你道歉,完了你也……不听。”
他没回答,呼吸声很重,片刻叹口气说,“别吸了,鼻涕擤出来。”
难堪,丢人,手足无措只能继续哭。我敢说这短短一个礼拜,把我过去五年的眼泪都流完了,还有鼻涕。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得都缺氧了,低头一看,纪原的包也扔在地上了,还有一堆纸巾。他好像比我还累,手扶着门探身看我:“哭完了?”
“……嗯。”
“梁齐,你听我说啊。”
“……嗯?”看他这突然正经的样子,我心咯噔一下,这还是要走啊?哭腔立马带上了,“你说……”
“我不是推不动你了,而是发现你确实需要时间和空间,需要自己消化才能想明白。我们俩,在生活上快的是你,在感情上快的是我。”
他弯腰去捡自己的包,重新穿好鞋,苦笑:“我又要追上你,又要等你。”
这话把我点醒,就像突然拨开云雾,解开一团乱麻。苦恼于纪原无法同步,可在感情上他又是更成熟的那个,怎么能不产生问题。我沉了沉气,让自己平静,“那你要去哪?”
“记得做园林设计的师兄吗,我去他那呆几天,正好有点事要请教。”
他毫不拖泥带水,话音未落就推开门,人已经走出去才回头看我,就像去上个班,“走了。”
“嗯……”虽然在我看来更像分居,纪原还是气得不轻吧,一定要走。
给我空间,也是给他自己空间。
纪原说的几天,是一周,数着过的。
时间是有了,空间也有了,但我并不知道自己要想些什么,大部分时候脑子都空空的,只好用瞎忙来充实。
打扫房间啊,就还挺有成就感的,好像跟住了5年的房子第一次正式认识。
每天都做饭,吃喝没虐待自己,厨艺有精进。
白天会装模作样地练瑜伽,晚饭后会下楼散步。
还去了妙妙幼儿园蹲点,碰见纪原的阿姨了,一起陪孩子玩了会儿。
某个瞬间会顿悟,这些本来就是正常的生活节奏,是我之前过得太较劲,弦绷得太紧就容易断,放哪都一样的道理。
一直靠赵明明了解工作的进度,现在还会厚脸皮找宋青青讨点活干。他被我烦得够呛,说你就不能当作好好歇一下?
我说,我现在特别好,除了半个月没收入不太好。
宋青青终于放出口风,让我再等一周,表示人事有变动。
用头发丝想都知道主管给王征了,又短暂陷入低落。我在偌大的房间里一圈圈逛,试图缓解,鬼使神差地进了纪原房间。
说实话,要不是他大部分东西还在,我都怀疑这个人不会回来了,甚至在想什么给你空间是不是分手的话术。联系断得干脆,连通电话都没有。
打开了他电脑,毫无目的地浏览。我突然挺好奇前段时间他对着电脑都在干嘛,不是在设计,却能看好半天。
随手打开了搜索引擎,还不用我查什么,常用网址就自己显示在底下了。
都是求职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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