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鹤汶脱了力,将脸埋进了自己的手里。
他道:“你就不怕我现在把你绑了,从这里推下去?等你不见了,报案人也就不存在了。”
“是吗?”扶疏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海域,“对你来说,是不是手上再多追加一条人命的事?”
“我……是你在逼我,好歹咱俩好过一段时间呢,我和你前后说话不到半小时,你一点都不带犹豫地报警抓我?”
“不然呢?”
“你不怕我狗急跳墙?你不怕死吗?”
“怕。”扶疏道,“怕,你就会放过我吗?”
俞鹤汶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按下了一旁的按钮,“嗒”一声栓子弹了出来。
他在扶疏离开之前轻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天在电影院,其实你一点都不害怕,对吗?”
“对。”扶疏顿了顿,低声回复道:“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还害怕。”
扶疏来不及再去探究俞鹤汶为什么会轻而易举地放过她,或许是真的有点喜欢她,或许也是真的对那种恐惧感到厌倦了吧。
不管理由是什么,这都跟她无关了。
扶疏跑回去的时候一步都没有停下。
她回到了原地,远远地地上躺着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手工定制的西装。
扶疏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走进了才看清这张满是血迹的脸,几乎已经辨不清原本的长相,血迹连着手臂,一直往外流,仿佛一辈子都流不完。
扶疏伸手推了推宋寒洲,她的手上沾满了温热的血迹,她第一次知道这么多血沾在手上能有多黏。
寒风吹过,她的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压在人心上,撕扯着如坠深渊。
“宋寒洲,你醒醒,我们去医院。”
“你没事吧?你……你别装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弱了。
扶疏后半句话不敢说出口,她的眼眶很难受,很酸,热得湿意模糊,她看着眼前的一切,绝望席卷了全身。
为什么会这么样?
“你别死,宋寒洲,你别死……”
“我骗你的,我不是真的希望你去死。”
“我没有。”
我只是心里对你有怨气,扶疏呆呆地想,甚至都忘了这根本不是重点。
“宋……”
扶疏跪坐在一旁嚎啕大哭,似乎很多年都没有今天来得情绪崩溃了,以至于都没注意到身下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静静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宋寒洲哑声道:“别喊了,我休息一会儿。”
扶疏连忙摇着他的胳膊,带着哭腔的声音有点含糊:“你不许休息!”
“我……”宋寒洲顿了顿,小声道:“我有点累了。”
“你不累。”
宋寒洲:“……”
扶疏看着他,难过得一直掉眼泪,心里害怕又担心,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忐忑地重复了一遍:“你不累。”
宋寒洲看着她,很没有办法。
他忍不住想笑,可笑着笑着就开始低声咳嗽:“宋太太……我就是打累了。”
“我求你了,让我闭会儿吧。”
“那……那你睡吧,到医院得醒过来,知道吗?”
宋寒洲听着小妻子无礼的要求,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宋太太,我是自动掐着点自动醒的吗?”
“那到时候我叫你。”
“嗯。”
“你要应我,知道吗?”
“好。”
“那你睡吧。”
扶疏眼看着宋寒洲闭上了眼睛,她等了一会儿,有人经过捎带着他们去渡头,海面的渡轮一路摇晃着。
扶疏支着脑袋,经过了一晚上担惊受怕,身心俱疲,没过多久,她不自觉开始打盹。
醒过来的时候,海面上落满了金璨的阳光,看起来美轮美奂,仿佛雨过天晴,令人心情舒畅。
扶疏低下头看着**的人,低声问道:“宋寒洲,你怎么样了?”
宋寒洲静静躺在船舱里没说话,扶疏抬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探了探体温,却发现体温异常地低。
她的心重重地跳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
宋寒洲怎么会这么轻易……死呢?
车祸、空难、海啸……
哪一次他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吗?
扶疏将耳朵贴在他胸膛上,换了好几个位置,都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趴着的姿势维持了很久,久到茫然了很久:“宋寒洲,醒醒,我们到了。”
“宋寒洲?醒醒。”
“你不是说会应我吗?”
“醒来啊!”低吼声充斥了船舱,落在她脑海里似乎有回音似的。
扶疏心里快速形成了一个念头,不会有任何回音了……
她攥紧了被子一角,忍不住尖叫起来。
扶疏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她喘了好几口气,冷静了下来,发现她是被自己吓醒的,心情说不上的离谱。
她慌忙去看**的宋寒洲,他这会儿正闭着眼睛沉睡,手臂上扎着管子输血,床头柜是有序检测数据的心电图。
扶疏松了一口气,想起了之后发生的事。
她在靠岸之前拨给了急救车,他们一靠岸就坐上车来了医院。
闻着消毒药水的味道,扶疏没想过有一天她对这个气味感到无比心安。
扶疏揉了揉眼睛,看了眼病**签字的医生,出门去询问了一下状况,不出意外就是被教训了一顿。
当扶疏说她是宋寒洲的老板时,医生当场就跟她说:“记得提前出具证明,家属来闹注意影响。”
扶疏:“……”果然是专业的。
宋寒洲的情况不算很好,身上泼过硫酸的地方一定会留疤,但好在浓度不算特别高。
医生问起,为什么会发生这次事故时,扶疏才想起泼强硫酸是可以追究刑事责任的。
看来穆梨若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但这样一来就很难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了,加上桑家财物上的优势,请个好的律师很可能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扶疏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跟医生说太多,编了个借口糊弄。
宋寒洲身体素质还不错,但受伤比较严重,加上要命的凝血障碍,恢复期会特别长。
医生给了她一张单子,让她尽快去缴纳住院费用和交清手术费用。
扶疏看着账单的金额也已经彻底麻了。
她在医院里待着照看宋寒洲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期间请了代理律师,律师告诉她,俞鹤汶想见她。
扶疏摇了摇头,心里一点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了。
她曾经在编织的谎言里迷失过,也在俞鹤汶处心积虑的温柔讨好里感动过,可是回过头却只剩下更深的憎恶。
憎恶俞鹤汶的趁虚而入,也憎恶自己廉价的感动。
愚蠢至极。
扶疏还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姜幼宜每天一日三餐定点打来催促她卖公司。
扶疏想都没想就拉进了黑名单。
太吵了。
扶疏待在医院里整整两天,挂着的血液换了一袋又一袋,宋寒洲始终在沉睡,和鹿哟哟睡着的样子如出一辙。
每次睁开眼睛,扶疏都不自觉恐慌,恐慌宋寒洲会和鹿哟哟一样,一直沉睡。
扶疏旷工了三天,但出了医院的大门,她先去了一趟代理律师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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