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城篇）

藏音阁。

慕含此时已换下了沾满血迹的粉色纱裙，依然是让人飘飘欲仙的香炉，依然是陈旧又干净的木椅，可是慕含的手指十分冰冷，她的面前反复出现的是亦阳右肩鲜血喷薄而出的场景，一双美目，此时没有半点神采。

此时，亦城推门而入，仍是是飘飘的白衣，仍是冷静的仿佛不会为任何事所动的眼神。这样的他与慕含记忆里亦阳血淋淋、怒冲冲的最后一面形成着强烈的对比。

“找我来是有何事啊？”亦城先开口问道。

慕含的大眼睛直直的望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到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你终究是不信我。”

“我说过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想给你留一条退路。”

“所以，在我告诉你通灵师的事那一刻，你就已经把一切安排好了，包括怎么利用我？”

“是你说的，你要帮助我。”

“是，我是希望帮助你，希望变成你左膀右臂的存在，但不是以一枚棋子的形式存在！这通灵师明明一早就被你换了人，而那个人根本也不是受亦阳威胁的，我现在甚至怀疑那对宫女太监都是你刻意安排的！”

亦城淡淡的看着慕含：“是又怎么样？我需要的不是多么确切的真相，我只需要足够的证据证明亦阳意图弑父篡位就够了，况且我并没有陷害他！那个通灵师我不许诺能让他全身而退，他怎么会去朝堂上作证？至于那对宫人我会尽最大限度的从宽处理，并安排好他们的家人，这一切也是他们与我的公平交易而已。”

“公平交易……听起来真好听，你难道真的会留着那个通灵师吗？看来皇叔的毒这回事真的无药可解了。我一直以为你与亦阳，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事实上你也的确与那些玩弄阴谋权术的人不一样，因为你比他们都要厉害！哈哈，真是厉害！”慕含冷冷的讽刺道。

“慕含，你从小生活的太过顺利，看不见掩盖在美好下的肮脏。可若是想站到高处，

就必须既能看到这世界圣洁的一面，又能看到它不堪的一面，通向光明的路从来都不是用鲜花铺成的，若想得到，就必须先付出，就必须忍着恶心、反胃、厌恶，踩着尸骨向上爬。你也可以认为我是利欲熏心、不择手段，但是，只有那些附着着尘埃，被鲜血洗礼过的正义才是真正的大道！”亦城的眼神十分沉重，又充满了沧桑的味道。

“是啊，我或许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才会这么傻，我以为只要我对那个人好，全心全意的帮他，他就会多看我几眼，就会发现我才是最应该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可是我不明白他有他的正义，他有他的大道，而他的那条路上是不需要别人同行的，或者说，是从来不需要我这样的别人陪着他同行的。”

“慕含……”亦城刚刚想开口安慰下慕含，慕含就打断了他的话：“你早就知道我心里的那个人是你的这件事了吧？”

亦城低着头，没有说话。

慕含看着亦城的反映，冷笑着后退了几步，说：“果然是这样，你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对你的爱，我还傻傻的自己送上门儿。”

“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帮助。”亦城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别的什么。

“那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慕含打断了两人间的沉默。

亦城顿了顿，指了指那鼎香炉，“这香炉里的应该是飘渺香吧……又叫……催情香。我一开始就觉得这香气很诡异，有让人情难自禁的感觉，后来才有了那样的猜测。”

“原来如此。”慕含苦笑了下，不过是希望他能对自己有些不一样的感觉罢了，然而竟是这小小的香气出卖了自己的心意。“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今日想救我，对亦阳说不许伤我一分，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做给皇叔看？”

亦城又一次的陷入了沉默，其实自己也没多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自己是不希望无辜的人受到伤害的，同时这样还可以讨好父皇，一举两得的事，所以就那样做了，可是这二者孰轻

孰重，他自己也不清楚。

慕含看着亦城的沉默，脸上最后一丝期待也熄灭了，轻轻的说：“我明白了。”起身就要离开，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的亦城开口叫了声自己，慕含便停住了。

“慕含，无论怎样，我都是想要救你的。”看着慕含的样子，亦城心里也有丝丝不忍。

这算是安慰吗？慕含心里想，她没有再接亦城的话，而是继续向外走去，心脏一时间疼的难受，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亦杰落刀的那一刻，虽然很快，但她感觉的到，亦阳的手本不在刀落的地方，是他快速的垫了上来，否则的话，被砍在刀下的就是自己的脖子，那样的力道，必死无疑！所有的人都以为是亦杰救了自己，可只有自己知道，真正救了自己的是亦阳。

如果亦阳没有及时挡下那一刀，亦杰就可以借众人距离太远，看不真切的空子，说是为了救自己去砍亦阳的手臂，却一不小心让亦阳躲开而失手杀了自己，把责任统统推到亦阳身上，而亦阳伸出了手臂，挡下了那一刀，那么他就是救下自己的大功臣，无论怎么算都是对他有利的，还真是杀掉自己的绝好时机。

闭上双眼，慕鸾眼前全是亦阳最后痛苦的样子，和那句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含混不清的话：“我是真的……爱……你。”

“你是真的爱我，可我却是真的伤害了你。”慕含在心里默默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愚蠢！是我害了你！”眼泪在慕含精致的面庞上肆意飞舞，阵阵凉风风干了她的眼泪，只留下两道深深的泪痕，她站在一处树后抱着自己的双肩颤抖，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忽然看见了好像是亦杰的身影，抹了抹眼泪，仔细看去，正是亦杰，他进了一座宫殿，抬眼看了看宫殿上的匾，赫然写着三个大字——“东宁宫”——凌后的寝宫。

“亦杰。”慕含狠狠的咬着嘴唇说出了这两个字，仿佛把所有的怨恨都归结到了他的身上，“你等着，我一定会帮亦阳报这一臂之仇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