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是吗？”宝玉抿抿唇，垂下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逝的锐利之色。

突然想起来？！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这个？怕是已经有所怀疑了吧？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贾珠一向心细如发，自己也没有刻意掩饰，他能发现已经自己跟天然居有所关联的蛛丝马迹也是正常的。

下午的时候，刘姥姥拿着贾母给她的二十两银子，千恩万谢的离开了，给了府里的几个女眷一人一个她自己用花瓣制成的香包。

谁都没想到一个乡下老太太的手会那么巧，用几块普通的布和一些掉落在地上的花瓣，就可以做出好几个完全不逊于外面店里卖的香包来——虽然一些小细节的做工不如外面卖的精致，但却别有一番风味。

贾母终是同意史湘云嫁给贾环了，不过对史湘云的好感，也降到了最低点。

宝玉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很是满意——真是不愧他对贾环和史湘云施了法啊！不过这样也好，虽然是因为他的法力的原因，但那两人也会两情相悦的过一辈子了。不管是因为什么而变的相爱的，但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应该比和不喜欢自己的人过一辈子要好的多吧？

在贾母宣布贾环和史湘云要成亲的同一天，把宝玉升为户部郎中的圣旨也到了贾府，在贾府的下人看来，真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呢！

户部郎中乃正五品的官职，只比贾政的户部侍郎低了四级。虽然正五品并不算高，但……它的任职者，却是一个还不到十七岁的少年啊！很多人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但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人，却一下子就从五品官员做起，这在汉人和包衣旗中，已经是极为罕见的了——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只要是有正式的官职在身，都是可以分到一座府邸的，宝玉自然也不例外——当然，他还是可以选择继续在贾府住下去。

康熙四十九年还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年头，宝玉刚上任不到五天，就传来了江浙一带发大水的消息。

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都投入了那么多银两了，那边竟然还会发大水，那数百万两银子，肯定是百分之一千的被人给贪污了。

康熙帝虽然老了，但行事作风依然雷厉风行，在得到消息后的第二天，就派了雍亲王胤禛和十四贝子胤祯，一起微服去江南调查——当然，也有让这两个党派的两人互相监视之意。

宝玉现在的身份是胤禛的下属，自是可以跟去的——而嘟嘟……一只小狗而已，康熙也没说去那儿微服私访不能带狗嘛！

“哟，四哥，你还带着狗哪？”胤祯懒洋洋的倚在靠垫上，伸手戳了戳乖巧的趴在胤禛怀里的白色小狗：“我记得九哥不是说过，你在小白死了的时候就发誓不再养狗了吗？”

马车里的气温霎时降到了零度以下，胤禛冷着脸狠狠地瞪了胤祯一眼：“十四弟，本王不想听到这件事，还有，这狗是宝玉养的。”

胤祯皱着眉头瞥了一眼一直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的少年，抿抿唇，小声的嘟哝了一句什么。

宝玉偏偏头，奇怪的看了假装看不出胤禛的不悦，有一下没一下戳着嘟嘟身体的胤祯一眼，不着痕迹的挑挑眉——他怎么觉得，这十四阿哥……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呢？

宝玉没看错，胤祯是很不对劲，他自从听到了康熙要派他去江南的消息后，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精神都处于亢奋状态，失眠了一夜。

胤祯这段时间正为自己不能去江南找胤祥而感到郁闷呢，突然天赐良机，能不让他兴奋吗？他现在的内心深处，对那些贪污修河银款的贪官们满是感激之意——要不是他们，他能离开京城，来江南找胤祥吗？不过……感激归感激，对于那些害死了无数老百姓的贪官们，他自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出了京城没多久，胤禛，宝玉和胤祯三人，就弃陆路走水路了——不可否认，水路比陆路要快得多。

胤禛皱着眉头看了胤祯一眼——他这个弟弟这几天好像都是一副压抑着激动的模样，经常能听到他嘀咕：“怎么还不到江南……”，这次的江南之行，有那么令人激动吗？

“四哥，要不这次微服私访，我们兵分两路吧？”胤祯笑眯眯的坐到胤禛的面前，语气难得有些讨好：“你和贾宝玉一路，我带着几个人，另外一路。”

“那些官员应该已经知道我们会来了。”胤禛垂下眼帘，淡淡的开口：“把他们逼急了，可是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的，分成两路有点儿太危险了。”

“没关系的，四哥。”胤祯努力游说着胤禛：“他们又不认识我们，而且分成两路，假若一方遇到麻烦了，另一路才好去救援啊！”

“不行！”胤禛冷冷的截断了胤祯的幻想：“十四弟，你太冲动了，要是你单独走一路，遇上什么麻烦不计后果的把自己的身份给报出来……”他是很了解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的，从小被所有人给宠的无法无天，冲动的性格比起老十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虽然不喜欢胤祯，但……还是不希望他出什么事。

四哥这是……在关心他？胤祯有些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心里涌起了一股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感觉，沉默片刻，才有些不自然的提高了嗓门，来掩饰自己心里莫名的感动：“你怎么知道我冲动？！四哥，反正等到江南的时候，我们就兵分两路！”

胤禛看着胤祯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皱紧了眉头，眼底闪过了一丝怒意——不知好歹的东西！

“胤禛，你的十四弟害羞了哪！”宝玉随意的半躺在躺椅上，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害羞？”胤禛古怪的看了宝玉一眼，嗤笑出声：“老十四会害羞？真真是天方夜谭！”

“真的啊，他刚才耳尖都红了。”宝玉耸耸肩：“我骗你这些干什么？”

胤禛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已经对宝玉的话信了分，却也没往心里去，心里对胤祯的不悦有增无减。

到了江南的时候，不顾胤禛铁青的脸色，船刚停下，胤祯就带着几个心腹跳了下去，得意的冲胤禛挥挥手：“四哥！到时候我们在天然居会和！”

胤禛阴沉着脸盯着胤祯越走越远的背影，良久，深吸一口气，还是唤来了一个暗卫：“跟着十四爷！”

“嗻！奴才遵命！”黑衣人恭敬的行了个礼，身形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你还是很关心他的嘛？”宝玉有趣的看着胤禛略显尴尬的难看脸色，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嘟嘟的毛发，惹得嘟嘟不满的用小爪子踹了他一脚。

“哼，他带的那几个侍卫都是草包，我不过是怕他有事，不好跟皇阿玛交代罢了。”胤禛冷哼一声，有些欲盖弥彰的微微提高了嗓音。

真是笑话！他怎么会关心老十四？那个死小子每次见到他都没有一点点对兄长该有的恭敬，还跟老八一起给他下绊子，自己怎么会关心他？！

下船的地方离江南城中并不是很远，再加上胤祯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了几匹马，不过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就从荒无人烟的地界到了繁华热闹的城中心。

大水似乎对城中心并没有多大的影响，这儿依旧是人声鼎沸，到处都能看见一身儒雅的文人墨客，穿着淡雅汉服的大家小姐，或是小家碧玉，不过……

胤祯有些恶寒的看着那些女人明显畸形的小脚，眼里满是嫌恶之色。

满洲的姑奶奶们是不用裹脚的，而京城里稍微有点儿身份的汉人，因为想方设法的想把女儿嫁给八旗贵族，也都纷纷效仿满族人，放弃了裹脚这一习俗。到现在，就连普通的京城老百姓，都很少有给女儿裹脚的了，而现在来到江南，却是看到一个女人就能看到一双小的不可思议的脚，让胤祯能舒服才怪呢！

以前他虽然也来过江南几次，但都是极少单独出来的，自然也就没注意到这一景象了。

“把脚弄成那样，能走路吗？”胤祯皱着眉头瞥了一眼走的极慢的那些少女，侧头问道。

“回爷的话，路是能走的，不过不能走太长的时间，也不能走太快罢了。”身后的侍卫尽职尽责的低声回道：“这江南向来是文人多，那些个书生都认为女人的脚弄成那样好看，这江南，除了几位满洲的小姐，和想把女儿送进京的那些官员们，其他的女人基本上都是裹了脚的。”

“脚弄成这样好看？”胤祯不能理解的摇摇头，“汉人的喜好可真是跟咱们不一样呢。”

侍卫轻声应了，有指指前面：“爷，天然居到了。”

胤祯抬头扫了一眼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压下心底的激动，强装镇定的走了进去。

“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小二笑眯眯的迎了上来，满脸的客气，语气却是不卑不亢，不若其他酒楼的小二那样卑微。

“来壶龙井。”胤祯抬脚向楼梯走去：“就坐在……二楼吧。”

“好嘞！您稍等！”小二笑眯眯的转身离开了。

胤祯眼尖的选了一个既偏僻，又能很好的观察别人的地方，几个侍卫默不作声的坐了下来，正好挡住了胤祯的脸，能保证他的样子能不被别人给看见。

胤祯无聊的喝着茶，两壶龙井都下肚了，太阳也越来越往西去，却仍然没看到他想看到的那抹身影。

“多久了？”胤祯略显不耐的敲着桌子，在心里思考要不要先离开，明儿个再来。

“回爷的话，已经两个时辰了。”侍卫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暗自惊讶——他可是知道的，他们的十四爷，最没有耐心等人了，只要一刻钟之内等不到，绝对会甩袖子就走，没想到现在……

“两个时辰了？”胤祯皱起了眉头。

“这位客官，楼上请！”小二恭敬的声音响起，胤祯不经意的转头一看，一抹浅蓝色的修长身影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