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千家诗
白夜赶回云鹤山庄的时候,关翼和笑歌已经离开多时。
白夜并未怪罪红绸,至少表面上没有。他默默地坐在云鹤山庄那个可以俯瞰整个青州的高台上,慢悠悠弹着琴。
他越是这样无所谓,红绸就越紧张。为什么他可以这样悠闲自得?自己毁了他的心血,他难道不应该发怒吗?还是说他早就料到了?
白夜眼角扫了一下心神不定的红绸,依旧弹他的琴,他要等到红绸自己主动开口解释。
“启禀将军,千夫子的人在门外求见!”侍卫说道。
白夜没有说话,自顾自弹琴。
侍从也不敢打断,只得在一旁等候回复。
一曲终了,白夜抬头望了望远处的雪山,吐出一个字:宣!
“是!”侍卫转身离去。
不多时,只见一书生模样的人走进来。
“白将军,久违了!”
“怎么?周南樵死后千夫子手下就没人了吗?竟然派你过来!”白夜显然瞧不起来人。
“将军说笑了。江某自然不能和周师兄相比,但云鹤山庄的事情江某可也不陌生。”来人没有理会白夜的嘲讽。
此人正是乞巧节重云、穆峰在浮渡书院碰到的那位进行形神之争的人物之一,也是在云鹤山庄行刺清越被周南樵认出后大惊失色的人。
“千夫子派你来是何目的?”白夜单刀直入,其实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
“白将军爽快!不错,正是为了师母一事!夫子恳请将军不要将师母卷入其中!”
“理由呢?”
“将军请看!”那人说着双手捧出了一块黑色龙纹令牌的图案。
白夜接过令牌,微微有些意外:“我记得这块令牌可是落入了谢丞相之手!”
“不错!夫子说只要将军答应不叨扰师母,便将令牌双手奉上!”
“呵呵,想不到千夫子对长公主还真是有心!”白夜假笑道。
“那么,既然将军已经收下令牌了,在下就先行告退了。还有,夫子让我提醒将军,谢丞相不日便会派人过来索求谢天岳的解药!”那人说完就退了下去。
白夜没有说话,反而望着红绸:“红绸,依你看怎么办?”
红绸忍住内心复杂的情绪,说:“相信将军自有决断!”
白夜不再言语,起身离去。
临走时扔下一句话:“若谢丞相的人来要解药,随便拿什么糊弄过去就可以,不要让他们扰乱蓝莲的计划。”
红绸没有回答。
白夜径直走进密室,四大长老行完礼,便报告了蓝莲的情况。
“将军,属下也曾劝过红姑趁着蓝莲宿主还活着的时候以血养蓝莲,但红姑没有答应。”年纪最大的那位长老禀告。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白夜一脸冰霜。
“还有就是红姑带着幽冥宫的那个小子和一位姑娘跳入了血池,不知道干了什么,最后出来的只有红姑一人,其余两人踪迹不明。”
白夜没有说话,来到血池中央。
想不到云鹤山庄的秘密居然藏在这里面,那条通
道只有遇水才会打开。如果当初自己没在这里设血池,怕是永远也查不到这个秘密了吧!
“将军!”
白夜忽然一个纵步跳进了血池,四大长老惊呼出声。
果然,就在白夜以为自己要被浓重的血腥味吞噬的时候,一条通道忽然打开了。
白夜站在琉璃装饰的通道里不明所以,眼前除了一条通道并无其它异象。
这时,忽然有一声巨响,琉璃通道的四周万支箭矢突然朝白夜飞过来。
白夜躲避不及,只得后退,可是待他尽力折断所有近身的箭矢时已是退无可退,剩下一支箭矢直直朝他飞来。
只听“啪”的一声,箭矢被折断,没有想象中一样刺穿白夜的胸膛。
“红绸……”
白夜抬起头,只见红绸赫然出现在他身边。
她终究是放心不下他,跟了过来,听到四大长老说白夜跳下来后毫不犹豫地跟了进来。杳虚楼的机关术精巧至极,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触发机关。
“小心点,这里的机关术是很厉害的!”红绸没有看他,直接说道。
白夜已经定下神来,“这里就是通往杳虚楼分部的通道。”
“不错!但红绸愚昧,只能洞晓其中之一二。”红绸说着引着白夜来到一扇门前,在门口画了一些符号后,大门应声而开。
“五行八卦阵!”白夜说了一句。
大门开后,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藏书资料。
白夜走过去,一卷一卷翻着,越翻越欣喜不已,这些课都是极为珍贵的隐秘资料,有了这些就算是想号令天下人也怕不是什么难事!
红绸望着他兴奋的样子,有些伤感,等白夜看完这里的资料也就会明白自己恨他的理由了,到时候他们该怎么办?
白夜沉浸在喜悦中完全没有注意到红绸的情绪,等他翻够了资料时,抬头一看,红绸早已经不见了身影。
接下来的半个月,白夜一心钻研密室中的资料,也没有理会红绸。
这一天,他终于看到了关于红绸的资料。
可惜的是,那一页已经被人撕走了,剩下的都是记录红绸跟着他身边之后的事情。但是在靳国的资料中,他还是看到了那件事的记载:白夜走投无路之下,杀尽村民抢夺食物的记载。
他想红绸应该也看到了吧!也就是说,当年的事情,她都知道了……
白夜的喜悦感一下子被冲淡了,有些不知所措。
* * *
重云听到白夜回了云鹤山庄的消息时已是半个多月后。
“白夜还真是不简单啊,居然能瞒这么久。”重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营中的副将说的。
“王爷恕罪!是属下无能,过了半个月才发现这件事!”副将立刻跪下谢罪道。
“方将军不必自责,本王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更何况即使白夜不在,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重云暗叹,叶影走后,最孤寂的也许就是自己了,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谢王爷!”方奎免跪站了起来。
“军中事物就交给你了,本王出去走走!”重云说
罢就走了出去,不等副将拒绝。
“王爷……”方将军望着他的背影特别无奈,自叶将军走后,王爷的话就更少了,有时候一整天都没有一句话说。虽然他不会高高在上地朝将士们摆着脸,但是谁都能瞧出他的失落。
重云抱着银狐在营帐四周走了一圈,见各帐将士都在有条不紊地训练着,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站在琉森城的城头上,望着城外的一片苍茫。虽然已经是二月天了,荒凉的西陲仍是一副萧索景象,远处的荒山还有不少积雪。重云有些怀念东都的情景,那里应该已经是二月初春见草芽了吧!有朝一日,等他收复西陲,一定要让这里也成为人人安居乐业之地!
“嗷——”银狐冲着远处叫了一声,城中守将也在慌乱地问:“是谁?”
重云朝城下一望,顿时整个人都石化了。
清越就站在城下,微笑地望着他。
他慌忙朝城下冲去,一瞬间脑中什么也没有,只想快点见到她!
城中守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有敌人进犯,顿时提高了警惕。
重云大吼一声:“开城门!”未带守军反应就已经冲了下去。
城门开的那一刻,时间也好像凝固了。
一个站在城门这边,一个在那边,相顾无言唯有思纷纷。
* * *
千夫子站在窗前,望着千师母在院中教丁香刺绣。二月难得的好天气里,阳光暖暖洒在母女二人身上是别样的温馨,院中的草儿开始变得绿油油的,香叶树的旧叶不断拂过二人的发梢,和着清风流淌。
夫子不知不觉地笑了。他转身,走出屋内,来到学生们上课的课室。
浮渡书院的三千子弟仍在摇头晃脑地背着文章,先生们在前面拿着戒尺惩罚背诵不过关的学生。
来到云亭,只见几个刚考中秀才的学生正在对着一湖春水和半壁山色联句。
夫子听了一下,他们的句联得随意,可以是借用也可以是自创,重在意境。
一人起头:“草木迎春绿柳归”
一人应和:“红香绿蜡人不知。”
又一人喊道:“癫狂万叶随风舞,”
起头那一人忙说:“东风吹水绿参差。”
……
阵阵笑声飘入耳际,千夫子听着这些不成诗的千家诗,心情万分轻松。
也许,生活本应是这样的,如果没有那么多争斗的话。
他折身回了自己屋中,铺开纸砚,想写点什么,却突然想起周南樵曾经在这个季节写过的几句诗:
一双瓦雀占书案,几朵柳花落砚台。
叆叇清阳挽衣袖,一剪春风入梦来。
当年,他还问为什么是一剪春风,周南樵说因为那风像剪刀一样将寒冬冰封的人心剪开了一个洞,让温暖灌了进去。
南樵,他的南樵,可惜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千夫子不禁老泪纵横,他亲手下令杀了自己疼爱的弟子啊!即使周南樵在他那么多弟子当中并不是很突出,可是他毫无怀疑地相信自己,为了自己可惜抛弃一切,这一份信任,他该再去哪里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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