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兄,不走吗?”顾呈瑜轻飘飘地道,“有多久没与许兄在永宁宫下一盘棋了?今日正是好时机,不如来一局?”
许鸣咬咬牙,已经轮不到他权衡了。
在顾呈瑜的搅局下,他怕是更不可能单独行动趁虚而入。
宋兴书颇为感激地对顾呈瑜点点头,朝着许鸣做了个“请”的姿势。黎王着急忙慌地想过来请教解决办法,但被许鸣一瞪,总算开了窍,立刻奔回明帝身边做“孝子”。
真是蠢货!
但也只能是他了。不论明帝再是宠爱宋兴书,倒不至于会把皇位传给一个隔房侄子,在这一点看来,黎王越是蠢就越是好把握,以后对大梁也越有利。想通后,许鸣脸上的笑意又浮现了出来:“一局怎么能够?起码要杀个通宵!”
“那是自然。”顾呈瑜突然顿足,恍然大悟般地道,“不过许兄得稍候片刻,有人还得等我交待一下,啧啧,被管着真是麻烦。”说着,他还刻意在许鸣面前露出甜蜜“烦恼”的表情。
许鸣眸中怒火翻腾,恨不得把顾呈瑜千刀万剐。
只见顾呈瑜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沈月华面前,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沈月华勾唇微微笑,点了点头,眼神柔媚而眷恋。
目!瞪!口!呆!
不是所有朝臣和女眷都退了出去,光天化日,顾呈瑜与沈月华居然这般不知避讳,男人们心里拂过的大多是要怎样不漏痕迹地与沈府结交和温府今后地位的水涨船高,而女眷们脑中立刻反映出来的四个字是“不知廉耻”。
遍看天下,哪个贵女会在大庭广众如此?
但遍看天下,又有哪个女子在男权社会成功做了官?
沈月华是重生而来的人,经历过生死,太多东西早已看清,什么人言可畏?什么女子就是男人的附庸?都是放屁!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这一世,要活得开心,活得没有遗憾。
“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顾呈瑜轻声道。
沈月华笑了笑:“不会。”她抬起手,微笑着把顾呈瑜稍稍有些褶皱的衣襟抚平,“你呢?不会怪我宣告主权吧?”
“求之不得。”顾呈瑜笑道,“这个惊喜怎么样?”
他指的是明帝突然犯病的事,当然,顾呈瑜在其中做了手脚。
就在沈月华想到该怎么理清这一团乱麻时,顾呈瑜就为她开辟了一条宽阔的大道,或许,这就叫爱到深处心有灵犀吧。沈月华也学着他道:“求之不得。”
如此,她就能接近明帝,才最有机会弄懂明帝心中真正在谋划的东西。
毕竟围观的视线太多,顾呈瑜担心沈月华会不自在,说了这几句后便止住了。他扫了圈儿眼睛瞪得堪比铜铃的众人,无所谓地走到许鸣跟前:“正事搞定。”
许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月华,其中更多的是爱而不得的痛苦和恼恨。
“许兄再看下去,不免让本太子以为,你在觊觎本太子的未婚妻。”顾呈瑜不喜他不加掩饰的眼神,直接横身挡住。
“就是!”宜婷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大咧咧地道,“大梁的太子殿下,贵国皇帝陛下没教会你要守规矩吗?”
不得不说,宜婷面对自己讨厌的人,向来不留一丝情面。
但这话说得,着实有些过了。
“放肆!”许鸣老好人的样子终于绷不住,他需要一个宣泄口,再憋下去会疯掉的!
“哦。”宜婷突然耷拉下脑袋,十分懊悔的样子,再抬起头时,美丽的大眼睛里已经包了两包亮晶晶的泪水,可怜兮兮地道,“宜婷自小被表哥惯着,说话没有分寸,我错了……”
变脸之快,态度之委屈,简直让许鸣应接不暇。
他没理由再生气,毕竟对方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子,再呵斥反而显得自己气度狭小。许鸣深深地吸了口气,挤出一丝笑,以示自己不再在意。
宜婷轻轻拭去眼泪,边用帕子擦泪水边斜着眼看向许鸣,眼角闪烁着狡黠的光。
许鸣分明知道她是装的,但却只能被她憋得又膨胀了一肚子气,还不住地告诫自己要控制。大步流星地走向永宁宫,他头也不回,面部已经狰狞。
“太简单。”宜婷得意地耸了耸肩,扫了眼缓步走向沈月华却并没有回头看她的沈天赐,不满地嘟起嘴,有点赌气的意味,“表哥,走啦!”
大实话,顾呈瑜从来都不怀疑他这位表妹的演技,出神入化也不足以形容。
要知道,年幼时的堂堂大齐太子也时常栽在她这神乎其技的变脸绝技中。
“沈御医。”宋兴书没有在意这点小小的变数,走到沈月华跟前,“还请暂留宫中,等候众太医的诊断结果。”
沈月华点头:“职责所在。”
做完这一切,宋兴书才从容地走向明帝的寝殿。此刻的明帝早已被簇拥着抬到了寝宫,皇后更是吓得差点儿晕了过去。
说起耍心机,皇后比之先皇后绰绰有余,但论到真正地母仪天下,那就大大不足了。
在这种情况下,皇后能想到的只有利用自己的权利让圆玉和黎王能围绕在明帝周围,大大地向世人证明谁最孝顺。但其实真正重要的是什么?她反而被焦急冲昏了头脑。
沈天赐被特许留下来陪沈月华,等他们走到寝殿时,内室死一般的沉寂。
终于,皇后的嘶叫声打断了忐忑不安的宁静:“说啊!陛下究竟怎么了?十几号人连个病症都诊断不出来吗?”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沈钦迭声道。
“息怒?息怒能治好陛下吗?沈院使!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国家动**,列强虎视眈眈,这意味着陈国的危机!
沈钦被数落得抬不起头来,他左右一看,连忙把沈月华拉过来:“华儿你快看看陛下,沈府的身家性命可就全都靠你了啊!”
没有担当,没有魄力。
他一向看重和培养沈月华,为的难道就是一次次地替他解围?
沈夫人死后,越与沈钦深入接触,沈月华对这位爹爹就越失望。皇后他们与沈月华有过节,都冷哼了一两声,想让沈月华上手,又不愿放下身段去请求。倒是宋兴书作揖道:“沈御医,拜托了。”
“王爷言重。”按照地位,沈月华不能摆谱。
原本这就是顾呈瑜送给她的一个局,自然要大展拳脚。
众太医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最起码在医术上面,他们身为男子与生俱来的傲慢早就消失殆尽了,对沈月华几近臣服。望闻问切过后,沈月华的眉头微微皱起。
比前世晚了两年给明帝诊治,
居然病情恶化到这种地步?
看来明帝最近反常的举动也说明他感觉自己命不久矣,想在走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吧。沈月华抿紧唇,不禁对明帝起了崇敬之心。在病痛的折磨下,他还能如此坚挺着,不得不让人肃然起敬。
“天赐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去。”沈月华从龙床前的锦墩上站起,神色淡然。
皇后不甘心:“陛下都这样儿了,你让本宫如何放心离开?”
“所以,皇后娘娘是想让微臣耽误陛下的治疗良机?”沈月华冷声道,“沈家的医术从不外传,此乃祖训,望娘娘体谅。”
沈钦一愣,这“祖训”是华儿临时瞎掰的吧。
给皇后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她不走,万一明帝有个好歹,那就是千古罪人。真是,现在沈月华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还能反驳?
但毕竟面儿上过不去,她不想总在沈月华跟前吃瘪,定定地站在原地,等着人给她台阶。
宋兴书给满屋子不知所措的太医们一个眼神,他们到底做官做久会察言观色,面面相觑片刻后都慢慢地退了出去。包括沈钦,他原是想留下从女儿这里学学的,但沈月华却朝他摇头,他没再坚持。
“皇后娘娘,事不宜迟。”宋兴书微笑。
皇后瞪了眼淡定如斯的沈月华,冷哼:“本宫就给珉郡王面子!”
黎王想了想:“宋兴书你也得走,别以为有个金牌就了不起,若是父皇一病……”如果明帝一病不起,这皇位八成是他的,别想耍什么花样!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兴书充满怒意地打断:“黎王请慎言!”
“黎儿。”皇后拽了拽他,面色有些不虞,因为太子落难,黎王做事说话更加张狂,本性里的暴戾自我表露无遗。
黎王不满地哼了声,率先走了出去。
等众人都退下去,沈月华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看着床榻上喘息声粗重的明帝,陷入深思。沈天赐斟了杯茶,递给沈月华道:“姐,很棘手吗?”
“是。”沈月华接过茶盅,放在手中,温热。
虽然明帝陷入了重度昏迷,但在寝殿里,他们还是最好不要交流有关大齐的事。沈天赐默默地站在沈月华身边,他对医术只是略知皮毛,根本帮不上忙。
“这样吧。”沈月华叹了口气,从随身药囊里取出一个药瓶。
把药瓶里的药水在明帝几个重要穴位涂抹了一点,等了大约半盏茶功夫,明帝总算缓缓地睁开了眼。他极度虚弱,但气派还是凛然,双眸睿智,仿佛洞悉了沈月华的一切。
沈月华垂下头:“陛下身子虚弱,为何不早日召太医?”
“朕清楚得很,硬撑不了几年。”明帝眼神犀利地扫了眼沈天赐,“沈卿家也在啊。”
沈天赐跪地行礼:“微臣拜见陛下。”
“罢了罢了。”明帝几乎连摆手的力气都没有,“沈月华,朕就问一句,还有多久?”
在上一世,因为沈月华医治得早,自然能延续明帝寿命不少,若不是黎王弑君,能活到古稀也未可知。但现在,耽搁了两年自不必说,明帝思虑过甚也是一大危险因素。
这个年限说出来,会不会被明帝迁怒?
沈月华静静地看着明帝,挣扎了一下,平和地开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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