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鸾若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甚至即便是有些理智的情况下，面对沐行之这般完全肃冷着一张脸，用幽深目光凝视着她的眼神，都会觉得不自在，甚至有可能会感到恐惧。

因为这是沐行之真的在打量“对手”时候才会有的眼神。

很可惜，现在的苏青鸾已经醉得一塌糊涂，而且因为沐行之酿制的果酒越到后来，酒劲儿越大，最开始苏青鸾还贪嘴喝了能够有大半坛子，所以现在别说看明白沐行之眼中审视的意味了，她甚至看不清眼前到底有几个沐行之。

“别动！”苏青鸾一巴掌拍到了沐行之肩膀上，“你是学了分身术吗？怎么突然变成三个……不对！你变成四个了！说！哪个是本体，哪个是影分身？”

“……”沐行之被这种无厘头的醉鬼言论弄得哭笑不得，方才那种有一瞬间被“看透了内心”而全身戒备的状态瞬间破功了。

不着痕迹地收回思绪，沐行之把视线重新集中在面前的女子身上：该说这人是聪慧还是愚笨呢？

说她聪慧，从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可以发现，她实在不是什么擅长玩弄心眼的人——不如说，她知道自己不擅长此术，所以干脆就把自己所想原原本本摆在脸上。

但她又不是简单意义上的“纯良”，她有自己的小算盘，尤其在做生意的时候，生怕自己吃亏，偏偏又是在很多人容易得意忘形的地方，她一向懂得谨小慎微，从来不越雷池一步。

比如之前，明明就听到了自己和松伯在单独谈论着什么，但是她甚至不曾快走两步去偷听——当然，即便她想要偷听，凭着沐行之和松伯两人无论是谁的耳力，苏青鸾那完全没有轻功底子的脚步声，都是在他她偷听成功之前就会被发现了。

见沐行之只是笑意盈盈盯着自己，却并不说话，苏青鸾是越来越没底：她到底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啊！沐行之这个家伙，只要是不想要说什么，就用这种笑容打发自己，而松伯又是那个见鬼的样子！

这种不上不下的样子实在是有些难受，苏青鸾最后眼睛一闭脚一跺，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于是她闭眼睛大声说道：“不然你揍我一顿吧！”

沐行之挑眉：“青鸾何出此言？”

“我……我虽然是喝醉了，可能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行，但是也不是我……我非礼与你的理由和借口……打一顿让我长长记性也好！这样以后我就再也不敢了！”

沐行之一愣，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这不是苏青鸾惯常看到沐行之脸上那种让人如沐春风，但是仿佛是一张假面具的笑容，也不是那种让人摸不着深浅的高深莫测的笑容，而是一种十分爽朗畅快，明显发自于内心，能够表达情绪愉悦的笑容。

好啊，虽然沐行之笑得十分畅快，但是苏青鸾却一头雾水：她……似乎也没有说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吧？还是说，古人的笑点和自己以为的有些不一样？

笑够了，沐行之看向苏青鸾：“青鸾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得妻如此，能主动投怀送抱，实乃一桩美事，在下断然不会粗暴以待的……”最后几个字，沐行之的嗓音还是有未尽的笑意，所以有些微微的颤抖。

苏青鸾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应该是被对方反调戏了——虽然只是语言方面的。但是考虑到自己是犯错在先，而且对方只是语言方面的，而自己可是直接动手了，怎么看自己都是“罪行”更严重哪一方！

这么想着，她也不好发挥毒舌功力，所以只能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气鼓鼓坐下来继续喝蜂蜜水——宿醉之后的嗓子是真的又干又疼十分难受！

苏青鸾是第一次喝醉酒，所以宿醉的感觉一整天都没有消下去，即便是到了晚上快要就寝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头发昏的症状。

“喝醉酒竟然这么难受，也不知道那些醉鬼到底是图的什么！”把发簪恨恨地拍在梳妆台上面，苏青鸾不满地嘟嚷着，“那些烈酒还都不便宜，这不是花钱买罪受吗？”

现在蒸馏酿酒的技术虽然已经有了，但也是游牧民族传入，而且才初具雏形，并没有后世那般流行，绝大多数寻常人家的还是自家酿制的葡萄酒或者是米酒，含酒精量都不是很高，折算成现代的说法，估计最多也不过十来度。

高度纯酿的蒸馏酒，因为需要专业的场地，而且现在的技术还不是很成熟，所以制作的水准也不是特别稳定，经常有“翻车”的时候。

也正是如此，那些颜色澄清透明的烈酒，无论如何造价都不菲，少说也有三五两一坛，苏青鸾甚至看到过数十两一坛的天价白酒——这还是在乐丰县这种小县城。

而且她听梁掌柜和沐行之都提到过，有人为了炫富，甚至将上百两价格的名贵烈酒直接倒入小溪中，让人饮用，当时苏青鸾就吐槽：“不就是兑了水的假酒么？”

不过这种炫富的方式虽然苏青鸾不理解，但却明白了这个时代高烈度酒到底如何值钱。

正因为如此，她更加不能理解，喝醉之后这么难受，而且要难受一天，何必花那么多钱把自己灌醉呢？

沐行之却问道：“青鸾昨日没有感觉到飘飘欲仙么？”

苏青鸾撇撇嘴：“一时间通过酒来麻痹自己的虚假感觉有什么可追求的？酒醒后还不是要成倍还回去？而且喝醉之后即便感觉再怎么好，也不过两三个时辰，酒醒后却要难受十几个时辰，甚至有时候还要花多余的银钱醒酒，怎么想都很亏好吧！”

更何况，宿醉次日的状态这么不好，她一整天都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中，别说下厨，甚至一些日常的事务都难以集中精神，甚至因为胃肠还不是太舒服，连吃饭都不香了！

简直是太亏了！苏青鸾握紧拳头：“明天可要打起精神，不能再如今日这般了！”

“明天？”沐行之拆散发髻的手顿了一下：“明天有什么要青鸾打起精神的事情吗？”

苏青鸾看外星人一样看向沐行之：“我已经在家中闲散五六天了，也该回去‘苏记’工作了啊！”最近她在琢磨“苏记”的新发展方向，已经有点儿眉目了。

沐行之的嗓音悠悠传来：“可是明日休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