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第一张炊饼刚刚出锅的时候，苏广福和杨氏一前一后进了门。

方一跨进院子里，杨氏就提鼻子闻了闻：”大丫儿，今天吃炊饼？”这种焦香的面味绝对错不了。

苏玄鹤探头出来：“阿爹阿娘今天怎么一起回来了？”杨氏今天要把一批赶制好的棉手套拿到集市上去卖掉，而苏广福则是又接了一个修房子的活计，一早就同几个工友去上工。

杨氏笑道：“也是凑巧，方才在前面路口碰到了。”随即跟着苏青鸾一起进了灶房。

然后她便看到了——正在做炊饼的并非她想象当中的大女儿，而是二儿子。

“苏二壮？你怎么学着开始做饭了？”杨氏看着很是惊喜，甚至特意倒回去抬头看看天上有没有下红雨。

随即，她好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招呼苏广福：“孩子他爹你来看，今儿个做炊饼的是谁？”

苏广福虽然没有杨氏表现得这么夸张，不过也很是惊讶。

苏玄鹤原本按部就班照着苏青鸾告诉的步骤在心中默默数数，唯恐把手中好不容易做到最后一步的炊饼变成“焦炭”，听到身后阿爹阿娘长吁短叹的，他感觉到又是尴尬又是紧张，脑子一片空白根本忘记了方才都数到了哪里。

“阿姐，你让阿爹和阿娘出去，不要打扰我做炊饼！”

苏青鸾“噗嗤”一乐：“你倒是毛病挺多的。”说着使了个眼色，让阿爹和阿娘跟着自己出来——反正她那一锅羊汤已经调了小火，方才趁着空挡也切了细碎的羊肉和搭着送给她的羊肚和羊肠子，做一锅羊杂汤。

现下至需要小火慢炖，苏青鸾便转身出了灶房，同苏广福还有杨氏说了苏玄鹤今天因为提前放课，回家时候打翻了席娘子炊饼摊子的事情。

“这倒霉孩子真是的！”杨氏跺了跺脚，下意识想去拿扫地的笤帚，却让苏广福和苏青鸾一左一右拉住了。

“你莫要脾气上来了就不管不顾，”苏广福劝道，“孩子还在里面干活呢。”

“干什么活，还不是做做样子！”杨氏没好气地道。

苏青鸾却摇摇头：“阿娘您这可就是冤枉了弟弟了，今天虽然有我在旁边把着关，但是从最开始揉面到方才烙饼，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苏青鸾语气间有些感叹：老实说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弟弟能够老老实实就这么把炊饼做出来。

而且苏青鸾自己所说“二三十张炊饼”也不过随便一说，那些面也没真的打算就让弟弟全都自己来做炊饼。

甚至她已经做好准备，从最开始苏玄鹤就会耍无赖，最后她自己做——主要眼见着冬天的脚步愈发近了，虽然苏家已经准备了很多冬菜，不过主粮的存储量几乎是没有。

而质地比较坚硬、需要细细烘烤的炊饼则是长期保存的优质选择。

不曾想，苏玄鹤这小家伙真的有点儿毅力，反而是一直没有耍赖，坚持了下来。

“阿娘，弟弟的手艺还是不错的，你们待会儿不尝尝么？”苏青鸾笑道。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羊汤做好了，苏青鸾在汤里面撒上香菜提鲜，现在这个时节，绿叶菜已经很少见了。不过这些香菜是苏青鸾早有先见之明，在气温还算是温暖的时候，搬进来屋子里的几盆“盆栽”，所以苏家这时候暂时还能见到一点儿绿色的影子。

而这时候相对而言比较多的蔬菜，基本上就是大白菜、萝卜，还有一些冬储的腌渍蔬菜和菌菇干了。

只不过苏家还有一些胡萝卜洋葱头这些番邦菜——虽然有些人吃不惯这些蔬菜的味道，总有些奇奇怪怪。而且番邦菜比起晟朝本土的蔬菜也昂贵一些，所以即便在冬天更方便储存，却没有多少人问津。

但是苏青鸾却明白，这些蔬菜在冬天缺少食物的时候却是重要的维生素补给——哪怕味道吃上去对于很多人来说有些怪异。

苏玄鹤烙饼居然没有一张糊锅，这让苏青鸾很意外，也很惊喜。倒是苏玄鹤精疲力尽地靠在阿姐后背上：“我每次都要一刻不停地数数，不敢间断也不敢想别的，就怕糊锅完蛋，真的好累啊——只是这炊饼真的分层了吗？”

“待会儿我切开之后你自己看看？”苏青鸾说着，把五张圆盘一般的炊饼挨个按照十字形切开一份四块成为九十度的扇形，苏玄鹤迫不及待拿出其中一块揭开：“诶？真的是一层一层的！”仿佛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苏玄鹤惊讶道。

而且他提鼻子闻了闻：有一股香味！

苏青鸾把弟弟的动作收在眼底，不觉莞尔失笑：“你方才和着豆油摸上去的盐巴和花椒粉，就是这香味的来源。”

这样的炊饼，有一股椒盐香味，即便是没有任何配菜，空口也能吃下去两三张！

苏玄鹤舒出一口气：“阿姐，这张炊饼看上去真好吃！”

苏青鸾失笑：“恩，是看上去很好吃。”

苏玄鹤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苏青鸾：“这是我做的炊饼！”

苏青鸾看着弟弟满脸求表扬的样子，重重点了一下头：“我弟弟真了不起，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炊饼！”

苏玄鹤也十分臭屁地点点头：“我也觉得自己好了不起呀！”

苏青鸾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人夸一句，你还翘尾巴了？”说着转身把泡在棕褐色卤汤里面的羊肉捞出来。

这时候，羊腿肉的外表皮也因为卤汤的原因被染上了深褐色，但是苏青鸾把这一块羊腿肉放在案板上切了一下，里面的切面肉片呈现的是一种比表面上颜色浅一些的淡灰色。

苏青鸾这刀工了得，而且因为卤汤并非处于加热的状态，到了苏青鸾把羊肉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放凉很多了。

于是现在的肉已经被刚刚出锅的时候更加紧致一切，切下去也更容易成型。

苏青鸾每一刀都把羊肉片得薄如纸张，几乎要透明，整整齐齐依次码放在盘子里。

不消片刻，原本整块的羊腿肉都变成一片一片铺陈在盘子里。

“去，你把羊杂汤盛出来端上去，还有蘸酱菜，我再把炊饼回锅一下。”苏青鸾对弟弟说道。

“这炊饼没有熟透？”苏玄鹤有些紧张。

“没有，只不过有些凉了而已。”苏青鸾说着在“铁片锅”里面刷了一层油，将方才已经切好的炊饼又回锅煎了一下。

所有的饭菜都端上桌以后，苏青鸾最先给阿爹阿娘和妹妹一人一块炊饼，仿佛一个炊饼推销员一般说道：“大家尝尝，这炊饼味道如何？”

原本坐在一旁若无其事的苏玄鹤，听到阿姐这句话，紧张地不自觉僵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