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本贪,人性本劣,这些她都是很早就知道的,人文社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更多的人是无利不往,无益不欢,这自不用多说。
药理中有以毒攻毒一说,对付这些,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总不如利诱和交换来的有效。
有得必有失,也只有失去,才能知道,自己先前究竟拥有了什么。
自从遇到拂尘苏起,她从未觉得自己向重阳轼学医有什么好处。
正如明英所说,她已经习惯以自己能力所及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看待问题,解决问题;甚至还有回避自己身份的嫌疑,然而如今,没有人愿意接受她一个大夫的身份,那就只能用这些能让人看在眼里,能够起到作用的“身份”,就当她无端被迫承担了他们给她这么多,本不该她来承担的责任的代价吧!
是她向他们索要的利润……
哪怕,她从来都不想承认,人性需要这样才能唤回,才能维持……
士兵们带着她以花谷印鉴下达的召集令而去,以此既往,粮食,药草,她也以同样的印鉴为印,给士兵向外地购粮购药。
士官们拿着那份传说中从不轻易使用的花谷令,犹犹豫豫,不太信任的望着这个年纪小小,半个月来脸色越来越差,神色却越来越沉稳的少年军医,顿挫着开口。
“小军医,这能行吗?花谷的医术是世人都知道的,可是花谷印鉴,从来都没有人见过呀?购粮购药,似乎有点……”
这个小军医,为了这些病人已经做到这一步,下面的话,士官不忍再说出来。
辛儿稳稳的将印鉴重新收回腰中从来没有离身过的皮囊。
依然无波。
“没有人见过自然会遭到质疑,可是边关的人没有人不认识雍正轩的将军令,跑趟军营,雍大将军自然会在旁边盖上他安西大将军的印鉴!”
“是!”
人走后,后面跟来的人才上前,带着歉意,辛儿望见她,淡淡笑笑。
“干嘛这个样子,军妓帐如今这个样子,又不是你造成的。”
“可是当时我没有跟你们一起!”
小蔺带着对自己的憎恶向她这样说。
辛儿将桌子上的纸张收好,自觉的和她保持安全距离,望着她的眼睛,笑意暖暖。
“所以就觉得对不起我们了?”
“辛儿!你不要再这样对我了,我都听说了,英儿进去之后就被感染了,如果我在她身边的话根本不会让那样的意外发生在她身上,你是大夫,知道怎样保护自己,可是英儿和我们都不一样,她很脆弱,很多危险都不知道,如果我当时在,她一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而我却因为害怕感染上那种病,我的父亲弟妹没人照顾,让她一个人跟你进去,你们明明对我那么好,你还帮我治好了我爹,我却没办法帮你一分!”
“你也说了那是意外!”
她紧接着将她的自责全部否决。
“意外是谁也无法预计的不是吗?小蔺,我们对你好并不是要让你回报什么,我很讨厌那种染上利益算计的感情,所以我认同大将军,却绝对不会将他当做我可以托付的朋友,我和英儿是喜欢你才帮你,你肩上的担子我们都清楚,那个时候你选择留下来没有任何人会责怪你;再说,英儿是在我跟前出了意外的,有责任也是我照顾不周,所以你真的无需自责,你是家
中的最大的孩子,一家老小都指望你这个劳动力,工作的事我也就不说了,私事照顾好你那一家老小才是最大的责任!”
“辛儿!”
“听话,虽然我不觉得怎样,但是这种地方正常人还是不宜久留的,将这包药拿着,出门洒在身上一些,这个关口,以免给家人带去灭顶之灾,还是谨慎点为好,回去吧!你对英儿的心意,我会带到的。”
拿着她推到她面前的那包药粉,小蔺第一次有要哭的冲动,终究没有那种遇事流泪的习惯,快要落下来,一仰头又压制下去。
“我保证,辛儿,只要我在这个补给员的位置上待下去,我就不会让你们断水断粮断药,我去想办法,在你们的问题解决之前,就由我来支撑,不用给病人节约下粮食,你更不能亏待自己,最迟明天下午,我一定将粮食药品送到这里,等着。”
“哎!哎!小蔺!真的不用的,花谷令箭已经下去了,最迟也就两三天,你真的不用费心的,小蔺!”
她叫着,那个背影却头也不回的决然而去,辛儿蹙着眉,真的有点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将这些责任拦在自己身上,明明就是一个只能运粮的运输员,哦!似乎还是个运输官,只是手下两三人连每次运输粮食都要自己来运送的,只有等到大面积储备粮草的时候才召集一些人帮忙运送,至于……
她突然明白了!
小蔺是个运输官,还是个做了这么多年的运输官,这一部门虽然很少有士兵看得上,可确实是条隐形的重要线,没有粮草,前方怎样吃喝?所以运送人员在小蔺这里虽然不多,却一定都是信得过的,雍正轩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让这样一条运输线有闪失?搞不好为了确保万一,还给小蔺更强有力的保障呢!
她心惊胆战起来,那家伙该不会是……
她的猜测没错,甚至还没到下午,足以支撑十天半月的药草和五天的粮食淡水,浩浩****的运进军妓帐,护粮草的士兵虽然不如铁甲军营里的装备精良,那一个个体魄手里的兵器,可一点不比在军营里时常上阵杀敌的将士差,他们露出的手臂上有着同样的蓝色蛟纹印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于是她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雍正轩不只将自己的那支力量隐藏在这个不起眼的运输队里,还彻底狠狠的,在这个时候坑了自己一把!
“辛儿!依照诺言,药材,粮草,淡水,我给你送来了,你不用有后顾之忧,尽管有多少用多少吧!”
小蔺带着一个青眼圈,憨直爽朗的拍着自己的胸口,露着大白牙,对出来震惊的看着这一切的辛儿说。
“这,怎么会这么快?”
跟着一起出来,还蒙着面纱的明英更是震惊不已。
辛儿现在,却是连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于是只好怒极返笑。
“呵呵!雍正轩呀雍正轩,你可真是将人性保护到滴水不漏呢!”
步步算计,斤斤计较,良心只在最后的最后被逼无奈下才拿出来,在此之前,绝不动摇,七窍玲珑心肝,还是抹黑的,这位应该是最佳的代表才对吧?
一拳锤在旁边的柱子上,整个营帐都动了三动,却无法宣泄心目中的怒气。
同一时间,也有两个鼻青脸肿的士官慌慌张张跑进雍正轩的大帐,里面那人,还在看着桌上印着一枚令牌印章的纸端详着。
“等等!大
将军营帐,没有通报不得擅入!”
“你们走开!”
两个狼狈的士官脾气火大的将守卫拎开,进去便普通跪地。
“大将军!小蔺那小子反了,竟然带着黄氏一族的密卫抢了我们私下储备的粮仓送去了军妓帐,还将最高长官绑在梁柱上,现在还没办法弄下来!”
“哦?知道了,回头让小蔺解下来就是!”
意料之外的是,这位大将军并没有自己预料中的气急败坏。
往自己面前的纸上在那块印鉴旁边盖上了自己的印鉴,底下的人,已经无法接受了。
“大,大将军,他们带走的可是我们……”
“我知道!”
雍正轩平静的抬头,将那张纸合起,交给身边的闵钲赫,看着地上的人。
“比我预料中的要晚上一些,大概是因为辛儿那孩子在这边坚持的太久了吧?”
他这样猜测,随即安抚底下狼狈的人。
“反正以小蔺那直性子,能让他忍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拿走也就拿走了,补充这不是来了吗?”
“可是,可是……”
被扁的士官有话说不出,他明明指着自己的鼻青脸肿,想说他们这些上司被部下**了来着,那些人已经当他这个人不存在一般,讨论另一件事了。
“将军是打算按照小蔺拿走的那些,用这块印鉴再买来相同的粮草吗?”
雍正轩一手食指敲着桌子,一手托着腮,歪头看着一脸正经的闵钲赫。
“军师开什么玩笑?既然有这块免费招牌了,自然是多多益善的好,难得将她最后的底牌都榨出来了,不用到极致,怎么对得起那孩子的决心?”
闵钲赫尖细的嘴角缓缓上扬,眉眼上,却全是无奈。
“是!大将军!”
闵钲赫随即将印鉴交给下边的金清。
“有劳金将军,将这份征集令一式四份,粮草,药品,兵器,马匹,务必储够十万大军两年之用。”
“两,两年的……”
金清懵了,下面的人也懵了。
“这,行吗?虽然传说花谷确实是境外之地,富足美好,可是,小军医一个传人的身份,也不可能承担这么多呀!”
“金将军就不用为小军医这点经费操心了!”
闵钲赫笑眯眯的阻止住耿直将军的进言。
“别看我们的小军医年纪小个子小,身上能压榨的油水,可真不少呢!是吧?大将军?”
金清也询问的望去,雍正轩同样笑眯眯的,缓缓点头。
晃过神来望见那两人还在地上,纳闷的问。
“你们还在这干嘛?还不快回去想办法将你们长官放下来?”
得!现在也不用等小蔺回来放了,这大将军,是拿他们这些人给哪些疯子当炮灰的吗?或者,是垫脚石?
反正这些他们是真的没那个勇气去问明了,只好灰溜溜的来,再灰溜溜的回去,带着一汪眼泪,全往肚子里吞。
于是辛儿一个不慎,就用足以十万大军两年的军需,和大将军买了半个月,三四百人半个月的军需。
当她知道这位人性抹黑了的雍大将军,不但坑了她,还坑的这么彻底的时候,当真连哭都哭不出来,捶胸顿足已经不足以表达她的悔不当初,当真只剩下“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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