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换上我们的人

黎清浅朝云裳招了招手。

云裳从袖袋里拿出之前随手记下这些物品价钱的纸,认认真真地说:“四姑娘上回打碎的,是当年沈家的先祖,大巍的开国将军从前朝皇帝的私库中得到的战利品;这回打碎的,是北原进贡给大巍的珍宝雪心玉琉璃。拢共是十万两银子。”

“什么?”黎舒月眼睛一立,“十万两?黎清浅,你莫不是狮子大开口故意宰我呢?你知道十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吗?”

黎清浅当然知道,在乡下时自己就十分清楚,大巍的一两银子,能买六石大米。

“四妹妹说的哪门子话,什么叫宰你?云裳是记惯了账的,又怎会在银钱上出差错?”她微微一笑,“谁让四妹妹这样倒霉,这两回打碎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呢。”

“不过,柳家乃大巍数一数二的富户,这点银钱,妹妹应当不会不赔给姐姐吧?那就只能……”她话音拉长。

“只能什么?”黎舒月梗着脖子反问,她就不信,黎清浅还能因为这事打自己不成?

黎清浅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报官咯。”

“不成!”自己的名声不能因此受影响,一咬牙,说道,“我照价赔给你就是了!”

说完,愤恨不甘地上前,在那张纸上摁下手印,算是彻底欠上黎清浅的了。

只是出了静影居后,她心中又有些后悔。

这点银子,对于柳家这样的门户来说,当然是九牛一毛。

但母亲离家这么久,还没给自己送来一文钱,偏江凛那边也要花钱养着,黎府给自己的月例对此根本杯水车薪。

上哪儿去弄这么大一笔银子呢……

不对啊,自己为什么要在那张纸条上摁手印?刚才直接糊弄过去不就行了?

只要没有手印,黎清浅还敢强行把自己送去官府?

至于那几个丫头,直接说她们攀蔑主子姑娘不就行了,自己怕什么?

想至此,黎舒月又愤恨地一脚一脚踹向墙角,直到把自己疼出了眼泪才敢停止。

又因为脚痛,想要使唤翠儿背自己回去,转头一看,连翠儿的影儿都瞧不见。

黎舒月心中更加气愤,甚至顾不得脚部传来的疼痛感,加快了步子往金玉院走去。

黎清浅那个贱人欺负自己也就算了,这个翠儿竟也敢玩忽职守,若是她刚才在静影居拦着自己,自己又怎会欠黎清浅这么多银子?

金玉院内。

因为黎舒月指使,正在帮她抄女训的翠儿,被猛然推开的大门吓了一跳。

下一刻,黎舒月凶神恶煞的脸就出现在门口。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翠儿,此刻心中登时暗道不妙,完了。

没过多久,院内打扫的下人们都被上房内的一声惨叫惊得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虽然房门紧闭,但从里面传来的声音堪称凄厉,让人听了忍不住心生怜悯、不寒而栗。

当有人一路小跑着来到静影居,告知黎清浅这件事的时候,她正在和云雾商量另一件十分紧急的事情。

听完来人的报信,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对那人吩咐道:“我这边腾不出手,你跟云裳去我库房里头拿些活血化瘀的药,等黎舒月消停了,就给翠儿。明儿就把人给我带来静影居,她此后不必再受那样的苦楚。”

云裳带着人走后,黎清浅转头对云衣说:“等明儿人来了,你便去街上寻回一个郎中,只是万不能被父亲知道。如今府中的府医深受他信任,可祖母被下毒这么多年,府医自诩医术精湛却从未治好,这其中不见得就没问题。我今儿惹了父亲不快,最近不宜再让他疑心我。”

只要留下翠儿被毒打成伤的证据,就不怕没法拿捏住黎舒月。只要翠儿明白,只有自己才能保护她,就不怕对方不肯为自己做事。

只有与黎清浅与云岩相处时,云雾才肯露出真容。

“姑娘,沈世子不是已经拨了人替您守着吗?怎么又突然要换成咱们自己的人了?”云雾有些不解。

黎清浅勉强地笑了笑,“别人帮咱们,那是情分,可咱们也不能蹬鼻子上脸、什么事都倚仗他啊。既然咱们有这个条件,那就安排咱们自己的人守在筠州呗。”

祖母比自己目光长远,早几年便在筠州安排了眼线,估计也是猜到娘亲的死与柳氏脱不了干系,而她的陪嫁嬷嬷已经二嫁去了筠州。

云雾也依着她,“嗯,老太太本就是掏心掏肺为姑娘着想的。筠州那边的事,奴婢自会替姑娘办好。只是姑娘,奴婢放心不下的是您。”

黎清浅笑道:“有云岩在我身边呢。”

“可是她腿脚不方便……”说完又觉得不太好,面带歉疚地看向云岩,“抱歉,阿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云岩温和地笑了笑,“你放心去吧。姐姐这双腿再怎么不中用,保护姑娘都是绰绰有余的。难道你忘了,咱们幼时那般艰苦,姐姐不也把你带大了?”

黎清浅也做出保证:“云雾,你放心吧,祖母努力了这么多年才将你们分开。我也知其中不易,这些日子也在努力研究医术,虽说终不如阿凝精湛,但也能缓解云岩的痛楚。”

云岩鼓励道:“去吧,姐姐相信你这次定能独立完成任务。”

云雾这才朝黎清浅点点头,“那姑娘,事不宜迟,奴婢今晚就动身。”

“你等等,”黎清浅给她丢去一包碎银子,“记得好好吃饭,以后你们姐妹俩,谁也不用饿着肚子了。”

云雾捧着那一包碎银子,感动得双眼含泪,“诶,多谢姑娘。”

*

屋内只剩云岩陪着她。

看着云岩意味深长的眼神,黎清浅哑然失笑:“干嘛这么盯着我,是我脸上的红痕还未褪去?”

云岩嘴角含笑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红痕可去,可心上的红痕要如何是好啊?”

黎清浅一愣,下意识地就要去遮脖颈。

云岩又道:“姑娘不必遮掩,我与云雾的心,自然是向着姑娘您的。”

黎清浅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不是什么圣洁的白莲,前世也是工于心计的一把好手,要是让她想个法子收拾自己的仇人,只在眨眼之间就能想出法子来。

可若是这件事……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看向云岩,其实前世祖母也是为她留了这两个丫头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到死都不知道这件事。

还是在自己着手管家的那几天,祖母把人送来给她,她又仔细在脑海中搜寻着各种细枝末节的记忆,结合今生祖母告知她的一些事情中才慢慢悟出来。

她对于云岩,虽说喜爱,却远不及对云衣云裳那般信任,所以也无法放任自己将心中的惆怅告知给对方听。

云岩推着轮椅上前,牵起她的手,“当时老太太把我和云雾送到姑娘身边时,云雾还曾不解地问,姑娘小小年纪的,又有什么大事盘算,需要把她和我拨给姑娘。”

“老太太只是笑笑,告诉我们,姑娘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心中有成算的好孩子,日后定是有大作为的。她让我们两姊妹来伺候姑娘,除了想让姑娘走得更远些之外,也是不想让姑娘的这条路,走得太辛苦。”

黎清浅的目光敛了敛,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心中似乎有些波动。

云岩替她将垂到前方的发丝轻轻拨了回去,“姑娘,其实你比云雾还小几岁,我们也没打算成婚嫁人,能陪着姑娘走得路还长远着。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无论你曾经经历了什么,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一定不能让这些事情,成为你来日之路的绊脚石。”

黎清浅抬眸注视着她,心中清楚对方是在说自己被送去乡下村子的事。

她其实也很想说,自己经历的,不仅仅只是被送去乡下这么简单。只是她在心中顿了顿,是啊,无论曾经经历过什么,都不该成为自己来日之路的绊脚石。

黎清浅闭上双眼,心中对自己要做的事愈发坚定。

再次睁眼时,云岩看到,她眼中的光亮又重新清澈明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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