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鸾饶有兴味地斜斜倚着灶房大门的门框，盯着自家弟弟的背影，看着他恨不得变出八只手来堵住那漫出来的水的样子，尽量让自己乐得不那么大声。

当然，帮忙是绝对不会帮忙的——连这种“小场面”还要她出手帮忙，后面揉面的环节估计也少了不了。

归根结底，苏青鸾帮忙只是为了把食物控制在“能吃”的范围之内，至于成品的品相到底如何，那她是不怎么在意的——毕竟第一次动手，再怎样一个厨房小白也不可能瞬间变成大厨不是？

但是只要能够保证最基本的质量，再多余的帮助苏青鸾便是不会主动出手的，即便是苏玄鹤主动开口相求，苏青鸾也不会一味地帮忙。

毕竟这玩意就像是学习骑自行车，教会基本姿势和技巧之后，只有放手勤加练习才能熟练，不能总靠着后面两只辅助轮，要不然总会害怕，总会想要依赖，总也学不会。

苏青鸾只要是弟弟没有做出“不可挽回的破坏”，她都不打算太过干预。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些似乎流淌的水流终于被面板上那些面粉吸收，而原本松散的面粉也结成了大小不一的团块。

当然，因为最开始苏玄鹤就是一股脑倒进去很多水，没有按照苏青鸾最开始讲解的那般分批次加入，所以什么“絮状团块”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标志，只能是苏玄鹤自己慢慢摸索。

不过经过方才那种“火山喷发”的状态，这小子也学着一点一点加入温水，不敢再一股脑把一整碗水都直接倒进去了。

随着温水越来越多，原本松松散散的面粉也愈发向着一起聚拢，变成有些硬邦邦，但是用力的话还是能够按下去一个坑的面团。

因为苏玄鹤和这个面团的时候没有用面盆，所以并没有产生细碎面块沾在面盆上需要一点点“揉下来”的问题。

不过他却遇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表面上总是有细小的面块掉下来，窸窸窣窣的。

而且苏玄鹤发现，比起之前那个只有拳头大小的小面团，眼前这面团好像比阿爹的脑袋都大了两圈！

面团增大的同时相应需要揉面的力气也要增大许多，这样苏玄鹤折腾的一张小脸儿都是有些黑里透紫了。

苏青鸾盯着弟弟的背影，看着他的动作从慌乱到沉稳到愈发缓慢，到最后有点儿使不上力甚至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就知道这小子十有八九是要开口求助了——这也难怪，即便是她，也不是光用蛮劲儿揉面啊！这揉面，尤其是大面团也需要技巧的！

但是苏青鸾也没有就自顾自上去帮忙——她这个弟弟还是很有点儿倔强的性子，轻易不肯认输。

当然，在小孩子的认知里面“找大人来当外援”这种事也算是“认输”的一种方式。

苏青鸾忍着笑看弟弟同一团面团较劲，若无其事地胖到另外一边，拎起来菜墩子把处理生肉那一面朝上，放上了两只羊腿。

她手中握着牛耳刀，找准了羊腿骨的部分，小心地沿着腿骨的筋膜把羊腿里面的骨头整根剔除，但是也没有就此丢掉——这玩意儿熬羊汤很是入味儿呢。

转身她又换了一只更为沉重的砍刀，出声提醒道：“苏小二，我要砍羊骨，你注意些，不要被吓到了。”

等到弟弟下意识捂住了耳朵，苏青鸾才把羊骨从中间一分为二，发出“碰、碰”的声响。

外面玩儿毽子的苏雪雁听到了声音，哒哒哒一溜烟跑进来：“怎么了？阿姐你摔了吗？”

苏青鸾扭头笑道：“你莫要担心，不过是剁骨头呢，快出去玩儿吧，待会儿再吓到你！”苏青鸾笑眯眯地说道。

苏雪雁却也如苏玄鹤一般捂住耳朵：“这样既不害怕啦！”

有了妹妹在一旁，苏青鸾加快了动作，三两下把羊腿骨剁成几段，这样里面的骨髓显露出来，炖羊汤的时候才会更加鲜香。

苏雪雁看了苏青鸾剁骨头，又看着阿兄在揉面——这两件事本身小丫头也看到过阿娘或者阿姐做了很多次，并没有什么新鲜，在灶房转悠一圈儿发现没什么有趣的，就又出去玩儿踢毽子了。

毕竟现在外面还是有阳光的，反观屋内，因为还没有做晚饭，炉子没有生火，屋子里面的火炕也不热，整个屋子都有些冷。比起守在屋子里，在外面儿多玩儿一会儿反而会比较暖和。

其实苏玄鹤从妹妹进来的时候就有点儿欲言又止——当然，不是对着妹妹，而是想要求助阿姐。

只不过按照苏玄鹤嘴硬的程度，让他自己来请教苏青鸾就已经要花费很大的勇气，如果这件事再当着妹妹的面儿，那他绝对恨不得原地把自己变成了个据嘴葫芦！

现在看着妹妹终于出去了，他终于下定了决定跑当苏青鸾旁边嗫嚅道：“阿姐……我不会揉面了……”

“方才不是已经交给你了？”苏青鸾心底憋着笑，面上却装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可是……之前那个面团那么小……这个面团这么大！”苏玄鹤的语气十分低沉，甚至有那么一点儿委屈，“我实在是揉不动了！”

苏青鸾噗嗤一笑：“其实也不难，你在这儿等一下。”她方才一直在砍羊腿，满手都是生羊肉的腥气，为了去除，她先切了一点姜片搓手，又用了藻豆和清水把手上的腥膻味道都去除，随即再来到案板面前。

“面团太大的时候，如果是一种面粉，可以把它们分成若干小块，然后你就会用手揉面啦。”苏青鸾扭头看向弟弟，“但是眼前这种不能用这种方法——至少现在不行。”

“因为这不是一种面粉的面团？”

“没有错，”苏青鸾指了指面团当中掺杂的各种纹理不均颜色深浅不一的“花纹”，“这些面团如果被分割成了小块，就会导致每一块的颜色、味道甚至质地都有微妙的差别，不能做到混合均匀。”

更重要的是，若每一块的质地不一样，那么待会儿若是上烤锅或者煎锅，每一块的火候不一样。

如果是她自己掌厨倒是无所谓，不过考虑到苏玄鹤的厨艺水平，面团的质地还是尽量均一一些比较好。

更何况其实大面团也有大面团的揉法。

苏青鸾说道：“你把那面团揉成一长条——不用多细长，只要从原本一团变成长一些的形状便可以。”

随即苏青鸾捉住了已经被搓成“长条”的面团一端：“你看，剩下的放在面板上，你只要揉这么一节就可以，反正面团也不是那瓷器，随便一碰就会碎，你即便把这面团揉成麻花，待会儿也能揉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