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瑰红玫瑰黄玫瑰2

白玫瑰,红玫瑰,黄玫瑰(2)

顾一豪先来到一家超市,采购了一些估计女人会喜欢的东西。

过去,他曾千万次幻想过能够进得这张门,但琳达就是没给过他半点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他希望自己能够好好把握。

“阿姨,您好!您真年轻。”

喜欢别人夸自己好看或年轻,是女人的天性。徐颖的脸上,马上乐成了一朵花:“小伙子,你也不赖,好俊啊!”

看着他们相互奉承,琳达就笑了:“好了,我要做饭去了,有什么你们就一起聊吧。”琳达就真的下厨去了。

顾一豪却没急于聊天,他把礼品放在茶几上:“阿姨,不知道你爱不爱喝酒,随便买了几瓶葡萄酒,也不知合不合口味?”

徐颖看见酒,眼睛都亮了:“行,小伙子真会体贴人。这红酒,没谁喝不下的。只要是你送的,阿姨都喜欢。”这分明就是丈母娘看女婿的派头嘛!

顾一豪又撸起袖子:“阿姨,您坐,我去做饭,给您做几样我的拿手菜看。”

徐颖是更惊讶了,也更欣赏这男孩子了,看来他真的是“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标准的“爱妻型”。

“成,成,你先去吧,反正有的是时间谈。”

顾一豪就走进了厨房:“琳达,让我来吧,别把你那嫩手儿给油烟熏黑了,熏黑了可就不好看了。”

琳达显然很惊讶,她过去交往过的男朋友,可都是没下过厨房的。尤其是蓝天,对炊房之事,一窍不通。总之,只有她服侍男人的,没有男人服侍过她的。再说了,这是在自己家里,却要他一个客人来下厨房,她还是有点不习惯:“别,一豪,你去陪我妈说说话就是。让我来吧,别脏了你的手。”

“不行!琳达,像你这样的漂亮女孩,生来就应该是受人疼,被人爱的。怎么能让你下厨房呢?现代人的观念都在更新,下厨是男人的事情。”一边说,顾一豪还真不客气,就从琳达背后把她的围裙给解下来了,系在自己身上。

琳达是哭笑不得,只好把主角让给他了。就这,顾一豪还不满意:“去,去,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厨房本来就小,挤上两个大人,更是转个身都为难了。你妈大老远地过来了,你也该多陪陪人家。老人家不容易啊,生个女儿带这么大,又离家这么远,想见一面都那么难。”

这真的是一个体贴人的好男人!琳达嘴里没说,心里却无端地被他给感动了。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对她这么“好”过。她就像许多喜欢吃酒心巧克力的女孩一样,一直以来,都习惯把自己喜欢的男子举得高高的,她喜欢自己围在他们的身边转着、操劳着,从来没有想过,哪一天里能有男子围着自己转,而且是一个出色的男子!

在她的眼里,优秀的男子,应该都是不会做家务的,所以他们天生需要女人去照顾他们、帮助他们。但,今天,顾一豪让她见识到了另一种成功男士:会做家务,而且不要女人帮忙。一时之间,她竟几疑自己走错了家门,跑到别人家里来了。然而,回到客厅,举目四望,看见那些熟悉的家具,也看见了自己的母亲,才知道她没有走错家门,错的只是她过去的“偏见”。

“琳达,妈觉得这小伙子适合你。你看啊,他又年轻又帅气,还有才华,最重要的是他疼你。”徐颖兴高采烈地问琳达说着,发表着一个母亲的意见。

琳达的脸色却更沉重了,摇了摇头。

“怎么了?琳达,老妈是过来人,相信妈的眼光吧。”

“老妈,我不是担心这个。”徐颖更奇怪了,既然不是担心他的人品,那还有什么担心的?

“那你担心什么?”琳达又想起了自己跟蓝天,爱得再深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要孤家寡人过日子?与其一次一次地投入,又一次一次地失去并受到更严重的伤害,还不如从不开始,守着往日的回忆过日子。

“妈,抽根烟再说吧。”

琳达拿出烟盒,从里面拿出一根递给母亲,给她打着火,然后给自己也抽出一根,点燃。母女俩一起深吸,又一起吐出来,步调、节奏是这样惊人地相似。在烟雾中,琳达的眼前又出现了自己初恋男友的身影,但一闪就忘了;她看得最清楚的,是蓝天的影子,是他对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琳达,我们分手吧”或“你会跟我结婚吗”,而琳达,最后也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听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回答蓝天说“不会的,我不会跟你结婚的,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

“琳达,你还没告诉老妈,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老妈,我不想伤害他。”

“伤害他?怎么会?琳达,你是那么善良的一个女孩。”徐颖更疑惑了,在她看来,自己的女儿是不单是百里挑一,更是万里挑一、百万里挑一的,又怎么会伤害到这个男孩子呢?他们,无论是从外表还是思想、年龄,都应该是很般配的啊!

“因为,我是一个不打算结婚的女人啊!”琳达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苦衷。她是忠于妈妈的,妈妈让她不要结婚,她就不会结婚;妈妈让她不要生孩子,她就不会生孩子。她以为,这就是报答妈妈最好的方式。

徐颖也吃了一惊,她从琳达的语气里也听出了无奈与不甘。她这才正视起自己对女儿的教育起来:是自己给她订下的这些“不平等条约”的错吗?

但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想劝琳达去试一试:“也许,他也不是那种男人呢?你问过他没有?”

琳达木然地摇了摇头:“还用问吗?他这人,一看就是那种男人。”

“琳达,问问看吧。或者,他就算是那种男人,你也可以和他相处到他再遇见新的结婚对象再说分手啊!过日子,就是过一天算一天呗!”

琳达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妈,你把我,也把他都当成什么人了?动物吗?只懂得**,不需要感情的动物?

她还是不可能像某些现代人那样放得开:上个月还是这个,下个月却可能是那个了,再下下个月,又可能是另外一个男人了……她,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又有着自己的尊严与思想的一代新人,把上床当作吃饭与喝饮料,她办不到!

人的矛盾,就在于人的****与现实常常是有冲突的。你想得到的,仿佛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琳达的矛盾与痛苦,来自她要的是一种灵肉合一的感觉,而不是剁成肉馅就可以做饺子的“随遇而安”。

琳达、徐颖、顾一豪三个人围坐在茶几旁。电视开着,却按成了静音。

茶几上,水果托盘里,放满了红红的切开的西瓜。

“年轻人,我称你为小顾吧,好吗?”

顾一豪兴奋地点点头:“阿姨,怎么叫都可以。要不,跟琳达一样,叫我一豪吧。”

哟!都叫“一豪”了,这么亲热?徐颖犀利的目光望向女儿:还说是一般朋友,谁信?

“老妈!”当着顾一豪的面,琳达不想扫他的面子,解释的话还是吞回去了。

还好,徐颖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所以,就又把目光与话题转到顾一豪的身上去了:“好吧。小顾,我今天下午把你那本《白玫瑰,红玫瑰,黄玫瑰》基本上都看完了。写得不错啊!”

得到徐颖的称赞,顾一豪也受宠若惊般,谦虚地低下了头:“阿姨,你太高抬我了。第一次写书,你多提提意见。”

“我很多年没这么认真地看过一本自己喜欢的书了,没想到,你的书一下子就吸引了我。”

“阿姨喜欢就好。”

徐颖却将话题一转:“小顾啊,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起写这个故事的吗?”

琳达的心顿时紧张起来,她不明白:母亲明明知道是自己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的,为什么还要问他。

顾一豪似乎也有点明了,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一场“选女婿”的考试。慎重思考一番后,他选择了做一个“诚实的孩子”:“阿姨。是这样的,有一天我看琳达心情很不好,就问她怎么了。琳达就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女主人公在生日那天收到丈夫送的三枝玫瑰:一枝白玫瑰,一枝红玫瑰,一枝黄玫瑰。就离婚了。后来,女主人公为了把孩子独力抚养长大,只好开始了自己极不情愿的歌舞生涯(他避开了最敏感的“三陪小姐”这个词),终于送她上完了大学,找到了一个好工作。”

徐颖点点头,似乎对他的诚实很感开心:“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待这个女人的一生的吗?要说实话,不要说假话。”

看见徐颖的态度越来越严肃,顾一豪也坐得更直了:“我认为她是迫于生活才走上这条路的。如果,真要责备,就应该去责备那个不问青红皂白就怪罪妻子,又不愿意承担抚养女儿责任的男人,还有那个逼良为娼的校长。”

徐颖眉间的皱纹渐渐舒展开来:“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你不会看不起这个女子和她的女儿吗?”

“不会的。如果,我不是这么想的话,我也就不会这么写了。我完全可以把这个女人写成一个**不羁、水性杨花的女人啊,那样也一样会有看点的。但是,我没有这么写,就是因为我是从内心里同情她的不幸遭遇,也由衷地敬佩她。她的人生既是悲剧,也是喜剧,她是一个智慧的、有着敏锐的眼光的母亲。”顾一豪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也很激动。一时间,客厅里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琳达是不敢说,大气都不敢出,因为,她心里明白这是母亲真实的故事啊,也似乎明白了母亲把顾一豪找来的真正原因是想试探一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值不值得她与他交往。这让琳达多少也有点尴尬,觉得母亲有“推销女儿”之嫌。

她无事可做,只有拿那西瓜出气。吃了一块又一块,连徐颖也注意到了她的反常:“琳达,你怎么了?跟西瓜有仇吗?吃得那么凶?”

“我有吗?”琳达似乎被提醒了,这才放慢了速度。

看见女儿的窘态,徐颖却又误会了,以为,她是在情人面前紧张呢。她觉得自己是个过来人了,不会看走眼的。

“小顾,这个故事,是我告诉琳达的,她只告诉了你其中的一个部分,你想不想听它的全部?”

“想!太想了。”一个作家本能的兴奋,令顾一豪更加振作起来,“想必,这个故事一定很感人吧?”

“不,是很伤人才对。伤透底的伤。”徐颖又吐出一口烟丝,那双黑色的瞳仁里,瞬时笼上了一层烟雾,像是两颗琉璃做的珠子在她的眼眶里滚动着,令她在顾一豪的面前更增加了一层神秘色彩。

她,一定也是个有故事的女人,而且她的故事一定不一般。顾一豪在心里暗暗想道,甚至他已经在心里暗暗猜测了。

故事的女主人公叫作叶子(琳达的心里一震:母亲给自己取的假名好形象啊!母亲多舛的命运,不正像一片风雨中飘摇的叶子么?),她的父母亲都在唐山大地震中被夺去了生命,她呢,由于外出幸免。从此,她就成了一个孤儿,被安排在父母原来高中学校的图书馆里工作。

一个人回到单身宿舍里,她就会对着父母亲的遗像发呆。也是在这样的孤独与无奈中,她接受了一个名叫廖中秋的男老师的介绍,与他的一个远房亲戚谈起了恋爱。

那年,她才十九岁。

男孩在信里说,他叫廖致远,比她大三岁,正好可以做她的哥哥。从此,他们就在信里兄妹相称。男孩的信写得相当好,常常用诗歌一样的语言表达对她的爱慕之情;他的字,也写得龙飞凤舞的,刚劲有力中带着柔和细腻,很耐看。

每次,男孩收到女孩的信不久,就会很快地给女孩回信,他说女孩的信让他有“一见钟情”的感觉,而女孩也声称他的信是“冬日的阳光”,让她重新得到了大自然的温暖。就这样,书来信往的,过了一年多,男孩就和女孩匆匆见了一面,并提出了结婚。

想象归想象,想象可以是cate(美食、珍馐),想象也可以是happy(快乐),但想象走进生活,常常会被现实粉碎得成为粉末。

谁知,婚后的他与信里柔情蜜意的他完全不像一个人。他小气抠门,不拿出自己的那份工资来补贴家用不说,还从来不说一句像信里面那样缠绵悱恻的情话……除了上床那方面的要求,他们几乎就没有任何的交流与沟通。

随着徐颖的讲述,气氛也越来越沉闷、压抑。

“唉!”几乎是三个人,都同时在内心里叹了口气。

“他是怎么了?”琳达与顾一豪也想不明白。艺术是艺术,生活是生活。任两个从事艺术工作的人想破脑壳,也想不出男孩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让他婚前婚后会那么地不一样!

“第二年,叶子做了妈妈,家里经济就更加捉襟见肘起来。男孩仍然不肯让步,倒是那个牵红线的廖老师过来看小孩时,主动问起小孩的奶粉钱够不够,叶子就据实说了还差点。廖老师就责备了男孩几句,问他是怎么当人家爸爸的?男孩这才拿出工资的一小部分来补贴女儿的奶粉钱。”

“这样的家庭,不要也罢;这样的男人,离了也罢。”琳达与顾一豪又同时想道。

用二十一世纪的标准,这样的男人怕是要注定打光棍了!“叶子”的悲剧,究竟是生不逢时呢?还是男孩被人动了手术换了心?想到这句话,顾一豪与琳达的心里同时一亮,仿佛想到了一点什么,但却谁都不敢将这大胆的假设说出口。毕竟,事关重大,事实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别人只能猜测罢了。

“阿姨,你的烟快没了,快扔掉吧。”

徐颖叹了一口气,为顾一豪这样细心的男孩对自己的关心:人与人的命运怎么就这么不同?为什么,她年轻的时候,就遇不到这么好的男孩子呢?哪怕她的男人有顾一豪一半的细腻与体贴,大概她也会咬着牙将自己的婚姻与“爱情”进行到底吧!

徐颖良久良久没有说话,只端起那只高脚酒杯里的红葡萄酒又轻抿了几口。仿佛,往事,就如这红葡萄酒一样醉人,又如这红红葡萄酒一样迷人,还如这红葡萄酒一样,只能当作一种生活的调料,而不能当作主食。

三个人,各怀心思,但琳达与顾一豪都没有催促徐颖,虽然他们也很想知道故事的发展。谁都知道,开头越美,结尾就越让人难以承受;梦,最怕的就是破碎啊!

徐颖又猛抽了几口烟,就像一个吸毒的人,得到毒品的滋润,一会儿又恢复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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