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居易

再见已倾城

几个人一起去谈家菜馆,岳青平坚持坐金正山的车,候力城是任之丰的铁哥们,她想,既然要远离任之丰,那么候力城也还是距离远点好。任之丰本来开了车过来,他却抱着清儿,坐进了候力城的车。

车上,候力城意味深长地说:“她在排斥我们。”又加了一句,“你困难重重。”他抬起手,摸摸清儿的脑袋,被任之丰打掉了。

“好好开车。”

“车上有你儿子,命就金贵啦?”候力城嘲弄他。“清儿,你喜欢那位金伯伯吗?”

“喜欢。”清儿想都没想。“金伯伯可好啦,带我玩,送我画册,妈妈也听金伯伯的话哦。”

任之丰黯然。

“你妈妈最听的是你爸爸的话。”候力城道。他想到了以前的事,那时候,任之丰眼睛一瞪,那气场,那霸道,岳青平就不作反抗了,乖乖顺从。口里还在小声地嘀咕,粗人。她当真以为他们听不见,其实转过背,任之丰就笑了。他有时看不下去,骂他,就不能哄哄吗?任之丰那变态,居然说,他就喜欢看她怕怕的样子,就像只小兔子。难怪有一回,一警卫员回乡下,带来几只兔子,毛茸茸的,像个球,那人分给几个孩子一人一只,任之丰拽拽地,我不要,我有养兔子。他当时纳闷,疯子什么时候养兔子了。小小的岳青平一脸期盼地望着警卫员,希望能分到一只,她的眼睛又可怜又渴望,跟兔子一股,警卫员把属于自己的那只给了她,任之丰霸道地不让她要,任岳青平默默流泪,也不许她要,那只兔子让何方方抱走了。后来候力城才知道任之丰的意思,你就是只兔子,我养的兔子。

“妈妈要是能最听我的话就好了。”清儿大人似的叹口气,很惆怅。

任之丰笑起来,他亲了儿子一口,会有人听你的话的。但不是妈妈,你妈妈得听我的。问题是,她现在不但不听他的,还听别人的。

“她并不是看重财富的人,这事决定在你。你若一直放不下,只怕永远难以走近她。”候力城一针见血,指出问题关键。任之丰故意出轨,故意晚归,都是内心难平,无法面对岳青平,如果他能解除这一心理障碍,事情就好办多了。

任之丰不是没有想过要放下,可他只要一想到任家父子三人有意无意布了近二十年的局,设计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他的心就像刀绞一般。

“你如果真的放不下,就不要挡着她了。”候力城黯然神伤。他看得出任之丰的矛盾,换作是他,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做。他还看出岳青平心态平和,宁静淡泊,似乎并不知道那些□。

关于这点,任之丰也怀疑过,如果岳青平知道任家这些阴谋,她怎么可以这么平静,甚至离婚时并没要半分,如果不知道这些阴谋,面对他的故意刁难,易星月的虚情假意,何方方的挑衅,她怎么可以没有怨气。这内心得多强大,这胸怀得多宽容,才能办得到?

两人都没说话,倒是清儿在任之丰的腿上折腾,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爸爸,你说那些女同学怎么这么爱哭啊?”任之丰回过神来,女同学爱哭,还有谁比你妈妈更爱哭的吗?不过,有比你妈妈哭得还漂亮的吗?

“怎么回事,你欺负人家女同学了?”候力城接过话,看着任之丰,当年你爸爸可没少欺负你妈妈哭。

“我才没欺负人家,是她又爱哭,又不讲理。”清儿气呼呼地。

“你跟我讲讲。”任之丰宠爱地说。

“有一回,小胖头上停了一只小蜜蜂,我就拿着扫把按在她头上,把蜜蜂按死了。小胖哭了,给老师说我打她。”清儿很憋屈,那回老师很凶,还打电话给妈妈告状。

候力城笑得猛拍打着方向盘,遗传啊遗传,连打蜜蜂都遗传。任之丰嘴角勾起来,“这事妈妈知道吗?”

“妈妈知道了。”一说到这个,清儿垂头丧气地。

“妈妈怎么说?”任之丰也很想知道当年那丫头怎么就哭得那么厉害,眼睛哭得红红的,鼻子哭得红红的,嘴唇也咬得红红的,越发像只兔子,他分明没用多大力嘛。

“妈妈说,小蜜蜂是益虫,赶走就好了,不要拍,会把小胖的头拍痛,就算不会痛,扫把很脏,会把头发拍脏。妈妈说我好心办坏事。什么是好心办坏事?”

任之丰努力想了想当时情况,难怪,她心痛蜜蜂被他拍死了,也拍痛她的头了,也弄脏她的头发了。他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耳畔仿佛她在轻轻地说,粗人。

“好心办坏事就是,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善意的,可最后的结果却比较差,就像你拍蜜蜂,可以赶走,但你用扫把拍,就把小胖的头发弄脏了,头拍痛了,蜜蜂拍死了。”任之丰很会借鉴岳青平的说词,无视候力城一脸鄙视。

“那我有对也有错,是不是?”岳涵清小朋友很会举一反三。

“那老师也不能全批评我,她也错了,是不是?”任之丰才发现,现在老师这碗饭也不好吃,才四岁的孩子,会指出老师的错误。他妈妈将他教得真好,很会连锁思考。

“是的,但人要学会宽容,不能别人错了,你就抓着不放。另外,小胖是女孩子,男孩子要有风度,要让着女孩子,不能让她哭。”任之丰说得心慌,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像在自我检讨一样。候力城老吼他,哄哄小平会死啊,总吓唬她。他就是喜欢她软软的怕怕的样子,可爱得不得了,可爱到很想把她装进口袋带在身边兜着,可怎么就没兜着呢?

清儿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以后还是给小胖赶蜜蜂吧,他原本是不想再理她的。

两辆车一前一后到了谈家菜馆,三个男人,一个霸气,一个洒脱,一个儒雅,加上一个唇红齿白眼睛大的小正太,很养眼。岳青平于是要了一个包厢,将菜单递给金正山,让他点菜。金正山点了糖醋排骨和拨丝山药、可乐鸡翅、冬瓜汤。任之丰看见金正山点的菜,排骨和鸡翅那母子爱吃,山药和冬瓜汤养颜,他果然时时以她们为主。

菜单转到候力城手上,候力城贼兮兮地笑着:“小平,钱带够没?”换来岳青平一记白眼球。候力城放下菜单,直接开口要了八宝饭、巴东牛肉,豆瓣黄鱼、灯笼虾,再要个了青菜,其间服务员说今天没有巴东牛肉,候力城拔了个电话:“我说谈老板,你的菜馆要改进啊。。。。。。。我点了什么?不就点了个牛肉。。。。。。就是嘛。。。。。。。那我不客气罗。”收线,对服务员说,“去吧,会有的。”

岳青平想,这就是权贵的好处,到哪都有特权,吃个饭非得惊动老板,她就不太愿意跟任之丰去大酒店吃饭,人还没到,酒店经理就迎在门口,笑容可掬地请他们进去。那情形,她不自在,有种吃着不消化的别扭,任之丰是天生的霸气,不受任何影响,不过倒是依着她,尽量少带她去熟人的饭店,就算见了熟人,也不让人特意接待,避免她消化不良。

候力城不着痕迹地隔开金正山,于是,一行人团团围坐,依次是岳青平,清儿,任之丰,金正山,候力城。席间最欢的是岳涵清小朋友,很多他喜欢吃的菜,特别是那个八宝饭,真好吃。岳青平自己没怎么吃,尽在照顾青儿,给他擦嘴,擦小手,任之丰总在剥虾,剥好了就放进清儿的盘子里,清儿不想吃,就将虾给了妈妈。岳青平心暖暖的,她其实爱吃虾的,和任之丰一起吃饭,总会点一盘虾。有一回,岳青平不小心剥虾被蛰到,任之丰说“你真笨,剥个虾都会受伤”,虽然在凶她,倒也承担了剥虾工程,并一直延续。现在和清儿一起生活,一切随孩子,清儿不怎么爱吃的菜,她总是少买。

“疯子还记得嘛。。。。。。”候力城又说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不过并没有拿出岳青平的糗事来,她略略放松,也偶尔插句话,点点头。

金正山微笑地听他们说着阵年往事,看他们之间的默契,心想,时间这东西,真难以敌过啊。岳青平有多大,她就停留在他们脑海里多少年。

清儿自然不甘寂寞,他还在纠结该给小马儿起个什么名字呢。他突然说:“妈妈,我给小马起名叫白居易。”

包厢突然很静,连吃饭喝汤的人都停了下来。

只有岳青平很镇定,习惯清儿的语出惊人了。“为什么叫白居易?”

“小马是白的,最好姓白。妈妈你说过,白居易的名字就是居住很容易。我也想小马居住很容易。”小正太口齿伶俐,有理有据。

“妈妈跟你还说过,白居易是大诗人,你拿他的名字给小马,是不尊敬。”岳青平对孩子很有耐心。

“可是他没在这里,他不会知道的。”清儿很不放心地问妈妈,“你不会告诉他吧?”

“我们都不告诉他,你就叫它白居易吧。”候力城真想咬那孩子一口,真可爱啊,比他爸爸小时可爱多了。幸好孩子是小平带大的,不然,像疯子一样,成天小大人似的,板着脸,要多无趣就多无趣。

岳青平张了张口,没再说话。要说白居易,得回到唐朝,中间再加上清儿的奇异思维,古怪问题,讲到明天只怕也讲不完,说不清。算了,随他去,就叫白居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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