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下)
火蛇焰身吞吐,像要择人而食,小孩儿小炮弹一样冲了上去,神淮瞬间脸色一变,这回可真真是变了,没半分作假。
未免对方再次出手,清律率先在神淮身上打下个防护,接着才信手一挥招来水箭、浇灭火蛇。
如此,就有了一个时间差,纵然不过转瞬,可是这一转瞬已足够把小孩儿烧成块黑炭了。
神淮瞳孔一缩,什么也顾不得了,立刻跑了上去,蹲下身抱起生死不知的小孩儿。
仿佛看到自己的百年修为哗啦啦地往下掉,神淮觉得心都要碎了,只能祈祷着小孩儿可千万别死,可是,就连他自己也知道这希望委实渺茫,一个金丹护法的一击哪怕没出全力也足够小孩儿这种练气期小崽子死一千次了。
他一时间有种‘心好累’的感觉,护了这么久的丹药,最后居然这么乌龙地就死了,简直……他不甘心地伸手探了探小孩儿的脉息。
忽然,一只焦黑不明物抓住了他的食指,神淮微愣。
小孩儿挣扎着睁开眼睛,朝他露出个甜甜的笑容,只是昔日玉一样的脸蛋变成了黑炭脸,自然什么萌萌哒表情都可爱不起来,只剩狰狞了。
神淮却难得的没有嫌弃,心疼过后,涌上来的是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他简直想把小孩儿的脑袋撬开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奇葩变异,以前不是滑不溜手、心机深沉、狡猾狡猾的吗,怎么转眼就傻白甜了呢?
只是……如今也没有这么多时间供他多做思索,看着冲他笑得傻兮兮、除了一口小白牙全身都灰不溜秋的小煤球,神淮抬头看向清律,用眼神发出求救信号,毕竟那可是金丹真人的火焰,用他自己的灵气那可真是杯水车薪。
而清律呢,显然也被小孩儿的大无畏给震惊到了,不过他反应的很快,接收到自己弟子的眼神后,立刻打下道润水诀来,滋润着小孩儿被烈火破坏的身体。
神淮这才松了口气,接着才想起小孩儿那作为魔种得天独厚的抗摔抗打抗饿本领来。
想到这里他不由目光一深,小孩儿自己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这些天赋呢?
如果知道,那么小孩儿的作为究竟是为了他不要命的保护还是……只是为了多得些庇护诸如讨好清律抑或是博得他的感激而实施的苦肉计呢?
心思电转间,脖子上却突然伸上来两截小木棍,大概是被滋润了些,能动了,小孩儿搂住神淮的脖子贴了上来,把小脑袋搁在神淮的肩膀上,蚊子叫一样低声道:“疼,师兄。”
神淮:“……”
瞬间什么揣测都没有了,想掰开贴着他脖子那乌漆麻黑、一看就又脏又丑小手臂的右手伸到一半,又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抚上了小孩儿的脑袋。
神淮揉了揉小孩儿被烧的竖起有股糊味的呆毛,特别温柔道:“乖,一会儿就不疼了。”
“嗯。”小孩儿微不可察地点了点脑袋就软软地趴在了神淮肩膀上。
收回各种微妙的情绪,神淮这才抬头看向已经吵了开来的清律和那个对他出手的金丹真人。
其实吧,别看清律看起来总是一副淡泊的不得了的样子——素衫不改、陋室如常,但是一个有着一颗脑缠粉的心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淡泊呢,一旦戳中某个点他可是能立刻化身战斗机的。
这某个点比如他的偶像神淮,又比如他家乡唯一一丝血脉兼他如今唯一的乖乖亲传弟子和光,容不得他人说半句不好,也容不得他人半点伤害。
只见清律白眉一竖,活像个护崽的母狮子,那金丹真人也不遑多让,两人完全一副撕掉仙风道骨皮子的样子,就差撸袖子干架了。
倒是一旁另外两个同来的真人对视一眼,面露无奈。
别说他们了,神淮也看的有些无奈,看着自家师傅那怒发冲冠的样子,真是好笑又感动。
他站起身一边抚着小孩儿的脊背,一边听着两人言语,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可惜——
直到林间、溪边闲适梳毛、饮水的鸟儿全全都被惊走了,两人的对骂也只围绕着‘你敢打我徒弟’和‘你徒弟辣么歹毒当然该打’两句话展开。
神淮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他怎么就歹毒了呢?
估摸着两人短时间内是扯不到重点上来了,神淮只得抱起挂在他脖子上的小煤球走向另外两个面露苦色的真人。
还没等神淮朝两人恭敬地行了个礼,便有两股柔力一左一右托起他的胳膊,神淮也不矫情,借力起来,抬头对座上两个真人笑道:“多谢两位师叔,”说到这里,他不禁苦笑一声道:“不知和光可是犯了什么大错,叫师叔说出这般诛心的话来。”
说来也巧,恰在此时,那性急的道人呼喊道:“你那弟子心性残忍,非我同道,叫我说杀了正好替你清理门户!”
此言一出,神淮身前的两个真人面色不由停滞一瞬,这……这话说的也委实忒过了吧,这时他们恨不得从没来过出云峰,也不认识这无脑的师弟。
神淮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寒芒,拍了拍瞬间抓紧他脖子的小黑棍,配合地露出个委屈中带着倔强,倔强中带着迷茫,迷茫中又带着愤然,愤然中却还有尊敬的活灵活现尊师爱长却被无辜冤枉的少年表情。
看得两个真人都觉得怪可怜的,开始安慰起小少年来——
“师侄啊,你别听你那师叔乱说,他向来是蛇口佛心的,骂的越狠,他其实越是看重你!”
神淮:“……”他目光瞬间微妙,这个金丹小子你是来逗他的吗?
果然,旁边另一个金丹真人立刻给了对方一肘子,冲神淮和蔼地笑了笑:“别听他的,你这两个师叔一个是气疯了,一个是气傻了。”
神淮:“……”看来也是个不靠谱的。不过,总算是得到了点有效信息啊,气?为什么生气?
那位被神淮鉴定为不靠谱的真人说到这里,却话语一转,顿时正经可靠起来:“师侄啊,你三日前可是与你和明、和林、和煦三位师弟比试过。”
“是。”神淮坦然承认。
那道人表情一肃:“那你可知道自三日前和明、和林、和煦三人被人送回来后,便卧床不起、昏迷不醒、甚至全身出现溃烂。”
随着对方的话语,神淮面色也凝重起来了,他目露惊诧,摇了摇头,思索一番却不可得,只能苦笑道:“师叔,和光怎敢对同门下此毒手,况以弟子的微末功力,若动了什么手脚,师叔难道会发现不了吗?”
嘴上这样说着,他心内不由立刻思考起各种可能性来,是有人想嫁祸他还是只是单纯想害二人却成巧合,有或者是想通过他拿捏清律?
神淮分分钟就想出几十种阴谋阳谋来,只是等到看到三人情形后,种种揣测都迅速退散了,他不由摸了摸鼻尖,觉得自己有点无辜,他大概是……躺枪了,给别人背黑锅了吧。
清律修为高,骂战中听到三人来此原来是这种缘故,立刻提议同去看看,一行人便风风火火地御剑而去。
到真人洞府后,只见三人人事不知地躺在**,全身黑斑脓血,甚是恶心,神淮只看了一眼便状似不忍心地撇开了目光,想看看青天碧水洗眼睛。
只是才转头就看到怀里小孩儿黑白分明、清澈干净的大眼睛,他顿时觉得小孩儿就算脸都燎焦了,就一双眼也是极好看的。
这时,清律却骇然喊道:“邪气,邪气!”
三个护法不由立刻追问道:“什么邪气?”
“三位师侄如今的状况怕是被邪修的邪气所侵啊,我不日前刚遇到个练气期的邪修,才觉的奇怪对方怎么可能跑进我上玄宗来。”
他说的正是‘救’神淮时遇到的陈执事的尸体,而什么九龙鸢的,当然就被神淮推脱成已被邪修摘取,看到对方竟要生吃小孩儿,他这才忍不住出手,清律因为当初弑生关的关系对邪修是痛恨异常,一回来立刻就上报宗门了。
而这次再次看到邪修害人,他眉头已是皱的死死的:“而这次对三个师侄出手的邪修恐怕修为已至化神了,你们才会没有察觉,不行,短短三日已经出现两个邪修了,必有阴谋,其中一个还是化神修为,事不宜迟,必须得报告宗主。”
那三人听得瞠目结舌,眼见着清律就要雷厉风行地出去了,忙拉住他:“宗主闭关已经整整五十五年了,许是正在紧要关头,你怎能前去打扰?”
神淮心内暗暗道,他三天前才见过你们家宗主呢,不过去说了也没用,谁叫动手的就是你们宗主的宝贝弟子呢。
在偌大的上玄宗,怎么可能真有邪修逃得出玄荥的眼睛,作案者为谁不作第二人想,想必是那邪修的另一片神魂碎片附着的人做的好事罢。
他隔着衣服摸了摸小玉剑,觉得他大概自作多情了,显然这是玄荥给他的封口费和黑锅补偿费才对。
这时,清律却一甩袖:“宗主究竟是在参剑悟道还是在自责当年混战之事,你我心知肚明,与其徒劳地悼念亡人,不如继承凤王遗志,杀尽天下邪徒。”
神淮:“……”
他觉得他似乎又躺枪了,还有……他的遗志什么的,谁说的,清律啊,我们有必要来谈谈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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