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村大帐。
演戏中失败中伏,被抬回来的靖宁卫们挨了熊弼一顿狠骂后,各自回营休息。
大帐之中,只剩赵鲤沈晏和熊弼。
沈晏原本坐在一边看县志,现在也放下,来到桌边。
三人凑头看桌上田百户的纸人。
这纸人,是赵鲤在出发前找他们讨要血液祭炼的。
几乎可以视作本人真实情况的具现。
几位参加演习的百户,各种言行表现都能直观的通过小纸人展现。
这也是赵鲤能掌控他们动向,并及时有效坑人的最大功臣。
只是……现在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赵鲤听见田百户的小纸人,桀桀桀桀的发出一阵奸恶笑声。
并且自称姑姑丝毫不觉不对劲。
问题似乎有点严重。
赵鲤身上还穿着那身纸人花衣裳。
下意识地去看熊弼。
昏暗光线下,惨白脸圆腮红樱桃小口,一双幽幽的大眼睛。
熊弼忍不住别开视线:“阿鲤啊,你能不能去……”
把你那小脸蛋子擦一擦,换身衣裳,大晚上看着怪吓人。
熊弼的话没说完,便听见桌上田百户的纸人阴恻恻一笑,道:“王秀才,可认得我?”
“我是你娘子啊!”
压低了格外低沉的男声,说出这话时,格外叫人惊悚。
熊弼咋了咋嘴:“田齐这小子,不会是被玩坏了吧?”
赵鲤也再坐不住。
在调查清楚徐玉的背景后,她确实心存不良。
想叫这些在江南占有一席之地的旗官们,小小体验一下女子缠足之苦。
这种丑恶风气,需要长时间、孜孜不倦地清扫。
然而,赵鲤不可能长期驻守江南。
即便此事交给江南道千户所,这帮子臭男人又能有多上心?
只有挨过巴掌才会知道疼。
赵鲤便想叫他们狠狠挨一巴掌上心些。
但,也只是挨一巴掌。
赵鲤并不想真的给他们折腾坏了。
这位田百户,赵鲤和他一起出过一趟差使。
原本是个比较沉默的黑脸汉子啊!
赵鲤顿时觉得,自己有点罪孽深重。
拿起长刀道:“我去看看!”
她不敢大意,立刻站起身去捞人。
挂上刀就发现,沈晏已经站在了门边。
不必问,他要跟着一块去。
熊弼原本也想去,见状止住脚步。
露出微妙笑意:“我镇守大营!”
赵鲤没有错过他的笑容,总觉得熊弼笑得让人别扭。
她加快脚步,沈晏已经撩开帐帘候着她。
两人一块走了出来。
帐子周围警戒的侍卫欲上前来。
沈晏将他们挥退,只孤身和赵鲤一块朝着长宁村徐家走。
夜朦胧,山道上,只有沈晏手中灯笼照亮。
身侧高大的人遮蔽了夜间凉气。
熟悉木香伴着夜风吹来。
赵鲤抿唇垂下头去。
这羞涩模样,让她白纸人打扮,在朦胧灯光下瞧着格外惊悚。
两人一路未说话。
沈晏垂眼,看见赵鲤低着头。
眼中盛满笑意。
待走到徐家宅前,这座孤宅已不是之前死寂的样子。
宅子周围都是布控的靖宁卫番子。
坑同僚的同时,守备在宅子周围,准备救人。
为首的正是阿詹。
他倒是已经换下了身上的村长衣裳。
一脸正气地靠在门前摆放的拒马桩上。
心中却还回味着坑人时的莫名快乐。
远见一盏灯笼,自家沈大人体贴照亮着路。
眉眼满是柔和,那模样叫人不敢直视。
阿詹心中吐槽,却还是立刻站直身子,做敬岗爱业状。
换上一副精干面孔,上前两步抱拳道:“沈大人,赵千户。”
看见赵鲤时,阿詹先是一惊,然后嘴角一抽。
这姑奶奶走夜路也不擦擦脸。
阿詹念头一转,突然对沈晏肃然起敬。
“我进去一趟!”
赵鲤没留神阿詹丰富的内心戏。
一路走来,她心口小鹿乱撞,须得赶紧溜远一点。
说完,越过鹿角,直接跨过门前布下的香灰盐圈,走进门去。
沈晏看着她的逃走的背影,轻笑摇了摇头。
……
幻境之中
王秀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靠着啃老,一把年纪去岁才考上了秀才。
压抑了大半辈子,一时扬眉吐气。
心中豪情万丈。
这日正捏着他娘子做绣品攒出来的银钱,名义上说是去念书,实则与同窗约好去花楼。
想到同窗们的吹捧,他心中得意,脚步轻快。
走在路上都觉着脚步生风。
刚出了村口,便见远处一辆叮叮当当的驴车行来。
车上载着一个大黑缸。
叫王秀才皱眉的是,赶车的竟然是一个看着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正常人看见此景,一般会怜悯女孩家境,如此年幼就能娴熟地赶车。
但王秀才不一样,他心中满是不屑。
如此年纪,出来抛头露面,家教堪忧。
王秀才别开眼睛,微微侧身避让,免在狭窄的山道上被驴车蹭脏衣裳。
擦身而过瞬间,驴车却在他的身边停下。
车上也不知装了什么,大热天的腥臭扑鼻。
王秀才闻到一阵生肉臭味,以为缸中装的是猪肉。
他抬袖掩鼻,暗道有辱斯文。
正欲快步走开,便听驾车那女孩,扭头看来:“王秀才?”
这样的女孩直呼他人名字,无疑极为失礼。
王秀才顿时生恼:“谁家的野丫头,毫无教养。”
话音刚落,就见那女孩眯着眼睛一笑。
“我来给你家送东西。”
说着指了指车上大缸。
王秀才一愣,难道缸中猪肉是谁送他家的?
他自考上秀才,身份便与村中泥腿子不同。
每月可领少量官府俸禄,最重要的是,可以免除农业赋税与徭役。
因而不少亲戚巴结,想将家中田地,挂靠王秀才名下避赋税。
王秀才琢磨着,或许是那个亲戚送来的?
念书是个费钱的事情,王家别看现在每日鼻子朝天,以前肚里缺油水的日子还是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记。
念及肉,王秀才的神情一缓,倨傲道:“哦?是什么?”
赶车的小姑娘从车辕上站起,掀开缸子道:“王秀才,你看看就知道了。”
王秀才不疑有他,垫脚扒在缸边看。
他常年点灯看书,眼神不太好。
只见缸中一团黑黑的影。
等他眯着眼睛看清楚缸里的东西,顿时啊的一声惨叫,想要直起腰来。
就在这时,一块石头猛的敲在他的后脑。
青天白日,村口要道上,王秀才就这样被一块石头砸得晕晕乎乎。
挂件一样挂在缸边。
他迷糊之际,才听那女孩阴恻恻道:“王秀才,可认得我?”
“我,是你娘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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