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玉瞧着燕司翎万念俱灰的模样，心疼不已。

她知道殿下此刻的心情。

可皇后娘娘没有从火海里出来，老太太也没有出来，或许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人。

众人还在卖力扑火，皇后院子里的一切，惊动了整个侯府的人，都赶了过来。

燕司翎满眼绝望，脸上的鲜血流了下来，染湿了衣裳。眼里倒映着大火的影子。脑海里却是母后冲出火海的背影。

他想，母后一定是平安的吧？

可是老太太为了救他却死了。

小胖墩一步一步向前，连玉担心他做出什么傻事，便只能紧紧跟着他。

他脸上还有伤，要是耽误了便不好了。

燕司翎擦了擦眼泪，身体的伤比起他的难过，似乎淡了许多。

他希望母后过得好，他希望母后日后不要再害怕这所谓的家了。

对母后来说，这里不是家，皇宫也不是。

他终于知道，为何母后不喜欢笼中鸟，而喜欢断了线的风筝。

每每他有鸟儿时，母后都同他说，“这鸟儿该飞到天空去，不该活在这笼子之中。”

他想，母后一定是飞出去了吧。

再也没有人能束缚得了她了。

“连玉姐姐，母后死了。”

燕司翎一字一句，眸中毫无波澜，这一刻他不像是往日里捣蛋的小殿下，他似乎不一样了。

连玉想去抱抱燕司翎，失去了娘亲日后他该怎么活啊？

三殿下若是回来，知道疼爱他们的母后死了，也会绝望吧。

“殿下，奴婢带您回去吧。奴婢待您回去让太医瞧瞧。”

连玉对小胖墩心疼万分。

可燕司翎却摇了摇头，稚气的童声带着一抹平静：“连玉姐姐，遍插茱萸少一人是什么意思？”

闻言，连玉一愣，不知道他为何会想问这个来。那日燕司翎想同她学一首诗，她便随意说了这么一首。可却还未告诉他是何意思。

她看着燕司翎，缓缓道：“插上茱萸时，少了我一人。”

燕司翎望着不远处的大火，脑海里是他和三皇兄还有母后在一起的画面。他顿了顿，喃喃自语：“嗯，日后都要少了一人。”

连玉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此刻身后却传来了太医赶到的声音。

“殿下！太医来了！”

闻言，连玉回头，只见太医匆忙赶来。看到燕司翎脸上的伤时，不由得微微皱眉。

他连忙翻箱，语气有些急：“殿下，微臣给您止血上药。”

小胖墩木讷地点了点脑袋，也没再反抗：“嗯。”

可就在太医即将碰到他时，燕司翎却突然跑向皇后的屋子，而后停了下来。

他这么一跑，可谓吓坏了众人。

连玉更是心惊胆战，她差点以为，皇后娘娘和殿下都要失去了。

她慌忙跑到燕司翎身边，耐心劝慰道：“殿下，我们先回去上药好不好？”

小胖墩没有回答，也没有管脸颊上的伤，他对着屋子的废墟大喊：“母后，阿翎会背诗了！”

说罢，燕司翎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母后说还要再听阿翎背一次的。”

连玉听闻，终于忍不住心里的难过，眼泪掉了下来。

原来小殿下在意的是这个。

可是皇后娘娘没了，也听不到了。

她强忍着泪水，强行把燕司翎给抱了回去到太医身边。

“太医，您快给殿下瞧瞧。”

她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燕司翎，逝者已逝，她不能让殿下也搭了进去。

不远处，燕桑桑和一众丫鬟也赶到了院子里。可眼前只剩下一片废墟和尚未扑灭的火。

小姑娘焦急地扫视了一圈，发现燕司翎正躺在地上，脸上是一块血肉模糊正流着鲜血。

她慌忙跑过去，焦急询问：“燕窝哥哥！”

瞧见她来，连玉擦了擦眼泪，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公主，您来了。”

小姑娘看着她，眸光移到燕司翎身上，心疼地摸了摸他。

“燕窝哥哥疼不疼？”

可回答她的却只有燕司翎痛苦的疼痛声。

她四处望了一眼，焦急问道：“连玉姐姐，皇后娘亲呢？”

闻言，连玉没说话，周围的人也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出声。

瞧见他们的反应，燕桑桑心里一怔，抬起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废墟。

莫非皇后娘亲已经……

小姑娘看着前方，眼泪即将夺眶而出。可身后的一道声音却及时打住了她。

“别哭，这场火是人为的。”

听闻，燕桑桑转过身，是司权。

“司权哥哥你回来了。”

司权被燕瑾派去历练，这次总算回来了。

听闻他的话，燕桑桑擦了眼泪，额间的鱼尾亮了一瞬，气汹汹地走过去叶菀和侯府一众人跟前。

“爹爹，眼下可怎么向皇上交代？皇后娘娘莫不是遇到了仇家来要债吧？”

叶菀心里很是心虚，可是她得先发制人，否则这件事就会怀疑到她头上来。

叶宁没有搭话，他看着眼前的局面，心里没有半分的欢喜，甚至还带着一丝侥幸。

她应该没死吧？

“你！给本公主出来！”

燕桑桑气势汹汹冲到叶菀跟前，身后跟着一众侍卫和司权过来。

众人见此连连跪下。

燕桑桑这次并未让他们都起来，而是让其跪着听她说话。

“这件事和你们都脱不了干系！有凶手，有帮凶！桑桑要告诉皇爹爹！”

燕桑桑心里被愤怒所占据。

她想起方才司权和她说的话，又想起往日母妃教训那些不听话的奴才和丫鬟时的气势，有模有样地质问着一众人。

本就心虚的叶菀见此，开口道：“公主，皇后娘娘……”

燕桑桑脆生生吼了一声道：“你闭嘴！桑桑不想听你说话！”

闻言，叶菀不敢搭腔，燕桑桑此刻好似一位小大人一般，气势也不小。何况她的身份摆在那。

侯府一众人纷纷跪在地上，谁也不敢说话。皇后在府里出事本就是罪过，眼下又有谁敢得罪公主？

叶宁静静跪在地上听着一个小丫头教训，可他甘愿跪下，甘愿听着她的教训。

不知是对叶书锦的愧疚还是对她的死有忏悔之心，此刻的侯爷低眉顺眼，没有反抗。

可燕桑桑还是颇为愤怒，皇后娘亲就这么死在他们的手上，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皇后娘亲没了，你们有罪。是你们杀了皇后娘亲，是你们逼死了她！”

燕桑桑带着哭腔，一字一句甚为愤怒。

可她这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怕了。

皇后……死了？

叶宁恍惚不已，燕桑桑的一句话像是魔杖一般，一次又一次响在他的耳朵里。

叶书锦……死了？

是被他逼死的吗？可他什么也没做。可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可是…真的没有关系吗？

叶宁心里思绪万千。

他不敢相信，叶书锦居然就这么死了……

燕桑桑瞧着眼前的那些人，并未搭理，甚至也没有让他们起来。她也没有离开。

侯府的人就这么被罚着在皇后的残骸前跪了一夜。

……

与此同时，城外一道红色身影带着面具骑在马上，眸中带着不舍和释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