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珠这话说得有几分嘲讽,丝毫没有给梁盈盈留脸面,聂玄知道她心里有火气,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走吧,左右今日的早朝也推了,我也没什么事,陪你一道去见她们吧。”
蒋敏一见蒋明珠就连忙跪了下来请罪,一旁的沈瑶显然也被教过,跟着跪了下来。
蒋明珠一愣,连忙上前亲手把人扶了起来:“姑母、小瑶,这是做什么?快请起来。”
蒋敏不肯:“太子妃……昨日的事,小瑶回去之后都和我说了,明瑾惹了这天大的祸,不但害了琦菲,还差点害了太子妃,我、我实在无颜见太子妃。今日是特地来向太子和太子妃请罪的。”
聂玄勾了勾唇,一看便知蒋敏做出这个姿态来,就是想让蒋明珠表个态,这件事不会牵连到沈家头上。
她自然是根本不在乎蒋明瑾会怎么样,她被送进官府,已经牵连了沈家的名声。若是还要牵连沈凌和沈策,那是她万万不能承受的。
蒋明珠听了蒋敏的话也就明白过来,心下有点感慨,有些没想到蒋敏会对自己这么生分,看了聂玄一眼,见他一言不发的,只能自己说道:“这是明瑾自己不识好歹,与姑母有什么关系?白姐姐在我这儿遭了这样的罪,我还觉得对不起姑母呢。姑母快别这样,请起来吧,我正好要去看白姐姐,姑母和我一道去吧。”
蒋敏多精明的人啊,闻弦歌而知雅意,一听就懂了她的意思,知道她不会因为蒋明瑾而牵连沈家,连忙感恩戴德地谢过了。和沈瑶一道跟在她身后。
她们要去看白琦菲,聂玄自然不会跟着,只牵着蒋明珠走了两步,笑道:“那你带沈夫人和沈小姐去吧,我正好有点事要和宋清说,出去一趟。梁盈盈她们,你先晾着就是了,反正有人盯着,就让她们自己闹腾一阵,等我回来了跟你一块过去。”
蒋明珠轻轻“嗯”了一声,又似想起了什么,叮嘱道:“殿下坐马车去吧,别骑马了,你手上的伤还没好。”
这点小伤聂玄自然不放在心上,却不愿违逆她的意思,笑着应了她,吩咐萧文远准备马车,出门去了。
蒋敏在他们身后几步站着,看他们俩相处的时候恩爱默契,言语间都是脉脉温情,不由有点失神。其实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是把蒋明珠当做自家儿媳妇的,一是有些怜惜她在蒋家的处境,二来也是因为蒋明珠自小乖巧,懂道理,处事也透着机敏。
蒋明珠当初要求这门亲事作罢的时候,她嘴上虽不说什么,心里总觉得蒋明珠这么做有点不识好歹,将来定是要后悔的。没想到一转眼间,蒋明珠就嫁给了聂玄,不但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甚至还十分得聂玄宠爱。反过来再看看自家,沈策把蒋明瑾纳进门,家里陆陆续续闹出了这么多事,甚至差点害死了白琦菲腹中的孩子。
蒋敏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声,不得不承认当初蒋明珠的选择是对的。
蒋明珠却不知她在想这些,走了两步,见蒋敏还立在原地发愣,便也停下来,转头看着她笑笑:“姑母,白姐姐昨儿给你生了个大胖孙子呢,这会儿太医正照顾着,姑母是先去看白姐姐还是先去看看孩子?”
她问的自然,仿佛完全没发觉蒋敏方才的走神,简简单单几句话便把尴尬化于无形。
蒋敏见她如今一举一动都成熟大气,心里更是有点遗憾,也只得打点了笑容,赶忙应道:“先去看看琦菲吧,这孩子,哎……真是让她受委屈了。好在太子妃请了阮太医来,救了她和孩子,否则,我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姑母言重了,”蒋明珠道:“这件事我府上也有责任,连累了白姐姐受苦,姑母尽可放心,殿下和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姑母和白姐姐一个交待。”
白琦菲昨日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虽歇了一个晚上,这会儿还是面色苍白,坐不起身,只是见蒋敏来了,还是对她笑了笑,气弱道:“让娘担心了。”
蒋敏一看她的模样便红了眼眶,颇有点愧疚:“好孩子,你受苦了。你放心,策儿若再敢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娘一定替你做主。”
白琦菲昨天产下孩子后也大致听说了蒋明瑾的事,也知道她为何会被蒋明珠送去官府,勉强笑了笑,没再说话。
蒋明珠虽替她觉得委屈,但也不好插手别人的家事,和她们随意说了两句话,便让庄嬷嬷去把孩子抱来,让她们看看。
这孩子虽是早产了近一个月,但个头却不小,只是瞧着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
白琦菲一看到孩子,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这些时日以来受的委屈,心里的憋的气,都一股脑儿涌上心头,明知这还是在太子府中,还有蒋明珠、庄嬷嬷这样的外人在跟前,泪珠子却怎么都忍不住,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只是她已经虚脱了,根本没力气哭出声来,只紧紧抱着孩子默默流泪。
蒋明珠看得心里一酸,知道她这是多日的委屈积压着,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劝,有点为难地看了看蒋敏。
蒋敏想到自家不争气的儿子,即使有心劝她别哭了,也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一时又是尴尬,又是难过。
倒是站在一旁的庄嬷嬷看蒋明珠十分为难,便上前递了帕子,温和地劝道:“沈少夫人,你还在月子里,快别哭了,旁的什么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只有自己的身子是自己的,伤着了往后苦的也只有自己啊。”
她这话劝得虽在理,却是让蒋敏有点下不来台,但蒋明珠却并没有不悦,反而对她笑了笑,显然觉得她说的不错。
白琦菲在先前顾着肚子里的孩子,顾着正室夫人的面子,心里再有多少不满,都只得忍下来,今日却像是把这一段时间的怨怼都哭了出来。最后还是因为怀里的孩子“啊啊”哭了起来,她才定定地看着孩子,渐渐停住了眼泪,抿了抿唇,接过蒋明珠递来的帕子擦了眼泪,缓缓道:“对不起,我没事了。”
蒋明珠看得出她是真的平静了下来,蒋敏和沈瑶也松了口气,几人围着孩子说了好一会儿话,不知不觉便到了正午,外头有人来通报,说是聂玄回府了,命人在正厅摆了酒菜,请众人一道过去用饭。
太子有命,蒋敏和沈瑶自然不敢让他等,蒋明珠看了白琦菲一眼,总觉得她与原先有些不一样了,但她也来不及多想,只得朝白琦菲笑笑:“白姐姐,你的膳食我让太医挑着配,一会儿让素月给你送来。”
* * *
聂玄出去晃了一趟,本是要寻宋清说点正事,顺道拜会萧岭,就没准下人通报,问明了爷孙两人都在书房,直接过去了。谁料一进门竟还见着了自家皇姐,再看聂柔竟和萧若水聊得很投机,萧岭和宋清则在一旁下棋,宋清时不时地聂柔那边看过去,目光中满是恋慕,顿时就惊得愣住了。
聂柔也没想到聂玄会来,一时出乎意料,竟微微红了脸。
聂玄恍然大悟,想起那日宋清执意跪着顶撞聂柔,多半就是想请她见萧若水和萧岭。想明白这一节,便微微咳了一声。
屋里一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行礼。
聂玄看聂柔暗中瞪了宋清一眼,不由好笑,故意道:“皇姐,这么巧啊。竟在宋将军府上遇着了。”
聂柔瞥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家里那点破事查明白了?不是在家里陪明珠的么?”
她的消息很是灵通,知道太子府上昨日出了事,这会儿多半正折腾呢。所以浑然没想到聂玄会出现。
聂玄忍笑:“宋清还欠着我一局棋啊,我今日得闲,来收欠账。看来是打扰了皇姐啊。”
他明显是在调侃,聂柔一挑眉,知道他早就私下应了宋清将来要为他赐婚,也懒得和他斗嘴,索性点了点头:“知道你还来?”
宋清低着头站在一旁,看这姐弟俩你来我往的,一时也插不上嘴,但一听聂柔这话,眼中顿时一亮,悄悄站到了聂柔身边。
聂玄早就知道他待聂柔是又爱又敬,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有萧岭、萧若水在旁,便不再调侃两人。转而去和萧岭说话了。
他往宋府这一趟,一是如愿请到了萧岭出山,二是见聂柔竟亲自去宋府见萧岭和萧若水,还相谈甚欢,俨然像是一家人,显然是应允了宋清将来要嫁他了。这两件事都是大喜事,因此一直到回了太子府,他心情都是极好。
蒋明珠一进门就看到他正坐着等她们,有外人在,她连忙上前告罪:“殿下恕罪,让殿下久等了。”
聂玄笑着抬了抬手,止住她的动作:“怀着孩子呢你瞎折腾什么,过来,你猜我在宋清府上看到了谁?”
他一句话说完,就被走到身边的蒋明珠掐了一把,这才看到沈瑶和蒋敏正请了安还跪着。想到蒋明珠先前和自己说过沈瑶喜欢宋清的事,顿时一梗,把聂柔的事咽了下去,笑道:“萧岭老先生竟真的到京城了。”
蒋明珠心道这事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至于这么惊喜?再看他悄悄朝自己眨了眨眼,便知道别有内情,连忙“啊”了一声,惊讶道:“就是殿下一直想见的大儒萧岭萧老先生么?”
聂玄看她一脸惊讶,配合自己演得逼真,忍不住想捏一捏她的脸,只是碍于还有蒋敏、沈瑶在场,只得笑道:“正是,你舅母也回来了,回头你若是想见她,就叫下人安排。”
萧岭的大名蒋敏和沈瑶都是听过的,对他这惊喜的样子倒是没有丝毫怀疑,两人规规矩矩地用过了饭,便去准备东西,好把白琦菲和孩子接回沈家去。
蒋明珠也不拦着她们,只是按太医的嘱咐,白琦菲三日以内是不能下床的,便让她们准备一下,过三天来接人。
她始终有点在乎白琦菲方才的那种神情,待送走蒋敏她们,便忍不住对聂玄说了,担忧道:“我还是再去看看白姐姐吧,对了殿下方才是要说什么的?谁在表哥府上?”
聂玄这才把聂柔的事说了,笑眯眯地搂着她的腰。
蒋明珠也替两人高兴,欢喜道:“那殿下真的可以开始准备,请父皇母后为他们俩赐婚了。”
“父皇……已经久未现身了,”她提到这个,聂玄不由叹了口气:“自从过年的时候他执意要亲自去祭拜先皇后,回来后便几乎是起不来床了。只怕……”
聂慎本来就不怎么露面,更是很少与小辈接触,蒋明珠倒是真不知道他已经病得这么重了,不过聂慎自两年前身体就一直不佳,她虽有点没想到,但也没太过惊讶。只温柔地安慰了几句。
聂玄点点头:“梁盈盈她们说了什么没有?”
蒋明珠耸了耸肩:“梁盈盈和苏朵儿争执了半天,苏朵儿说不过她,气得差点要动手,被你的侍卫们拦下了。金秀在边上劝了几句,让她们都别说了,秦绯么……还是那样,畏畏缩缩的,想劝又不敢劝的样子,说真的,不知道的人,多半会以为她才是小妾,大概谁也不敢相信她是你的侧妃。”
聂玄笑笑:“嗯,这么长时间,该说的也都说了,看来确实是梁盈盈算计了苏朵儿,只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人得知了她的计划,趁机在墨里下了药,好把罪责全归在她身上。”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