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妒嫉
这天任之丰又来接清儿,岳青平给清儿换上新买的衣服。
“妈妈,你也去吧,爷爷说他想你。”清儿没有忘记他答应爷爷和妈妈一起去看他的。
岳青平一滞,没有作声。
“小平,一起去吧。爷爷很想看看你,他时间也不多了。”任之丰看着岳青平低眉顺眼,温婉可人,不止爷爷想看,他更想看。
“那,我换件衣服。”岳青平终于点头了。
“不用换了,这样很好漂亮。”浅灰色的大衣,毛茸茸的脑袋塞在毛茸茸的大衣领里,精致绝伦,脚上的小牛皮靴子还是前两年的旧款,大概他没在,她自己都没给自己添多少行头,真是个傻丫头。看见任之丰打量她,岳青平有些不自在了,这些衣服其实大多是他替她购置的,有的是他从国外带来的,有的是他特意去订制的,她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他瞥她一眼,很责怪她的大惊小怪,轻飘飘地说,我不是每天都有量吗?她顿时头差点低到地上去,圆圆的小耳朵连根都红了。看得任之丰心痒痒的,他又想量了。
走到楼下,发现任之丰的车换成了蓝博基尼。任之丰抱着清儿,对岳青平说:“你去开。”
岳青平直摇头。
“去开,不要怕,我在你旁边看着,以后自己开车,去哪都方便。”任之丰说,他最受不了历家那小子一付护花使者的模样,当司机当得太舒服。
岳青平还是不敢动,清儿在一边鼓动:“妈妈去开,我们在,你不用怕。”
岳青平心想,就是你们在,我才怕。她拗不过,慢腾腾坐到驾驶室,小心翼翼地发动了车子。
“手抓稳,专心,眼睛看前方。”岳青平开车样子很漂亮,坐得很正,眼睛一眼不眨,非常认真,抓着方向盘的手泛着隐隐青色。
清儿高兴地拍手:“妈妈会开车了,以后想去哪就去哪。”
岳青平不敢多说话,怕分心,只听见任之丰在问:“你想去哪?”
“我想去看白居易,再不去,它不认识我了。”清儿有些沮丧,他好想他的白居易,可妈妈不带他去,他就去不了。金伯伯好久没来了。历叔叔说,喜欢骑马是吧,他开了个游戏,教他在游戏里骑马,不过真好玩儿。
“下周爸爸带你去。”任之丰怜爱地亲亲清儿。
车子开的速度与蜗牛可以一拼。岳青平将车子开到五里街,停在一家粥店前,她进去一会就出来了,手上提着一个保温桶。
任之丰紧紧地抱着儿子,他的小兔子还记得爷爷喜欢吃“五里粥”,他的小兔子啊,什么人都念着好,唯独忘记对自己好。
任复生在看见岳青平的那一刹那,眼睛湿了。他颤颤巍巍地从躺椅上坐起来,连好说:“好孩子,好孩子,来看爷爷了。”
岳青平上去扶住任复生的手,内疚地说:“任爷爷,好久没看来您,对不起。”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还是那么乖巧,那么温从。任家没福气,载不住这个乖孙媳妇。
“曾爷爷,我就说吧,妈妈也想来的。”清儿摇着曾爷爷的胳膊。他好不容易才够到胳膊呀。
任复生笑得那叫一个畅快,“我家清儿机灵。亲曾爷爷一个。哎,真香。”
岳清平扶老爷子坐下,从保温桶里倒出一碗粥,找来调羹,“爷爷,您以前最喜欢喝五里街的粥了,现在还喜欢吗?”
“小平啊,你是爷爷的小棉袄,总是记得爷爷喜欢吃什么。”任复生心满意足地喝着。
任之丰想,记得也要有心。有一回,任家做饭的阿姨因为老家儿子要娶媳妇,请了一个月假回乡下去了,何奶奶年事已高,早没有做饭了,阿姨临走推荐了一位阿姨来代替一个月,易星月不愿意,一来是生人,不知根底;二来不知任家喜好和规矩。岳青平看见她犹豫,就笑着对阿姨说:“您放心娶媳妇去吧,家里我来做饭,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岳青平经常没事时就在厨房给阿姨帮忙或者和阿姨一起研究菜的做法,阿姨知道岳青平做得一手好菜,也就放心回家了。那一个月岳青平精心做菜,很得任复生和任环慰欢心,特别是任环慰,回家吃饭的次数居然多了,易星月不动声色,不过看得出也吃得舒心。有一回,任之丰看见岳青平正是纸上记着什么,他从她背后一看,上面写着:小米粥,南瓜饼,豆腐鲫鱼汤,酱牛肉,酸豆角,酿芦笋,干煸虾,红枣茶等等。任之丰冷不丁一把抓过来,“记这些做什么,不嫌累。”岳青平像被人偷看到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立刻要抢回来,任之丰故意把手举得高高的,说:“做什么用的,先说。”岳青平嘟嚷着:“我记下爷爷和爸爸妈妈平时喜欢吃的菜。”任之丰立即质问:“怎么没我的?”岳青平瞪着他:“怎么没有?你喜欢吃牛腩,鸡蛋羹,什锦五花肉。”任之丰还举着手,直到找到他喜欢吃的菜,才将纸还给岳青平。心里很得意,他家的小兔子敢不记得他的,大家就都不用吃了。记起这些,他无比心酸,她这么讨好一家人,也没捂热一些人的心。从小到大,人都说他硬,他哪硬得过她们哪。
任复生一溜儿喝完了粥,舒服地摸摸嘴:“真想念小平做的菜啊。”
任之丰看着岳青平利落地收拾碗,心想,是真想念。做饭的阿姨一个月后回来,竟然有些不适应桌上的饭菜,爸爸回家吃饭的次数又渐渐少了。岳青平还是经常去厨房帮忙,不过很少做满桌的菜,倒是爷爷,她还是经常给他熬粥,说老人说吃粥好,营养,易消化,每在外面吃到好吃的粥,也记得给爷爷带一份,五里粥就是被她发现的,后来常给爷爷带,说自己熬的没这么好吃。她不知道她做的每一道菜,熬的每一锅粥,都有她岳青平的特色么?
任复生认真地对岳青平说:“你今天来看你任爷爷,任爷爷我死而无憾了!”
“我会经常来看爷爷的,您就不要说死啊死的,不吉利。”岳青平含着泪笑,“您想吃什么菜,给我说,我做好了带来。”
“妈妈你多做点,我也喜欢吃。”清儿时时怕妈妈拉下他,总是好心提醒。
“不忘你这个好吃小鬼。”岳青平拭拭眼睛,笑着瞪了儿子一眼。
任之丰在心里说了一声,我也喜欢吃。自那次亲热之后,岳青平眼睛极少正视他,也不跟他说话,那种神态就像偷东西被人家抓个正着,尴尬,紧张,羞涩,愧疚。任之丰也被那句悲伤凄惨的任取任求刺痛了,不敢妄动。
一家三口一起离开笔帽胡同,晚上车多,任之丰没再让岳青平开车,直接把母子二人送到乐苑小区。任之丰下车,将清儿抱出来,岳青平下来,想接过清儿,任之丰却抱着清儿上去了。岳青平一愣,跟着上去了,门口,她打开门,低着着说:“太晚了,就不请你进去了。”
任之丰内心苦涩,暗叹一声。“你们进去吧,外面冷。空调记得打高点,你身子最怕冷。”
早上上班,李大年一个电话将岳青平招了进去。他脸色很不错,递给岳青平一本画册,“你看看效果,如何?”正是岳青平画的那本画册,已正式出来了。精美,大气,纸张质感好,贵气,大方,显出画的效果更有立体感、时代感、美感。
岳青平很满意,社里在纸张的选择方面花了力气。
“这质量,满意吧,你得感谢何方方,是她为你争取的。”
岳青平一惊,何方方?
“就这几天开始刊发,销售绝对好,你可为社里立了一大功。”李大年肥肥的脸上尽是笑意。他桌上的电话响了,他一边接过电话,一边将将原稿递给岳青平,“这个给你,社里不用了。”然后对着电话:“老王啊,。。。。。。。。”
岳青平原本有话要问,见他很忙,只得接过来,回到办公室,将原稿放进左边专门放资料的抽屉里,然后锁上。何方方的电话进来了,要她马上去一趟她的办公室,她没办法,她放下手中的活去见何方方。
何方方指了指沙发:“坐吧。”一付很和气的样子。
岳青平没动:“何副社长有什么事就说吧。我手头的事还没做完。”
“你坐下吧,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谈谈。”何方方说。
“你说吧。”岳青平坐下来。
何方方直直地看着岳青平,“你知道吧,我从小就不喜欢你。”
岳青平笑,这还用她说出来吗?从小到大,她没少害她,五岁的时候,她端着饭碗在外面边吃边玩,却放下碗去逗她的点点,再端碗吃饭时,看到饭里面很多沙子。当时她哭起来,指着何方方,半天没说话,因为当时只有何方方在。岳君来闻声出来,问怎么回事儿,九岁的何方方抢着说:“岳爷爷,我看见点点把少弄到小平碗里了,小平却骂我,说我是佣人的孩子。”小岳青平哭得更厉害了,她一急,就说不出来,只知道哭。正好易星月经过,她温柔地一笑:“小平最乖了,以后不要这么说了,这样不礼貌,好不好,你看,阿姨给你买了芭比娃娃。”然后又给她摸去眼泪,转头对岳君来说,“孩子还小,就不要怪她了,她哪懂哪个能说哪个不能说。”岳君来当时冷着脸,抱着岳青平回家。岳青平后来对爷爷说,她没有。爷爷一笑,“我知道,我的小丫头,我知道。”
有时候玩捉迷藏,少人了就叫她去凑数,她躲起来,可从来没有人寻她。后来有个孩子看见她,很奇怪的说:“方方不是说你回家了吗?”小时候她很多事都明白,只是嘴笨,说不出来。但不意味着她不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
“记得小时候,你总穿着公主装,我又羡慕又嫉妒。我从来没有穿过那么漂亮的衣服。”何方方沉思着,“但我知道,你是公主,捧在手心,我是佣人的孩子,很多人瞧不起我,甚至不跟我玩。你跟在之丰身后,一哭,他就慌神,我哭得天晕地暗,他也不看我一眼。我本来就是任家下人的女儿嘛。”
岳青平看了何方方一眼,她很诧异何方方为什么有这种想法,她一直知道,易星月对她很好,吃穿用度,都没比院子里的人孩子差,她在任家长大,易星月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哪像个佣人的孩子,不知道易星月听到何方方这么说,会不会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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