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一次为了她,如此痛
充耳的是“哒哒”的马蹄声!辛甜被云烨紧紧的勒在他怀里,却感觉不到一点难受,现在恐惧支配着大部分神经。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型猎物她不敢去打,虽然不想被孟有良轻看,但是她非常清楚自己的斤两,能打点野兔,山鸡就很不错了。
稍微有点攻击性的东西,她不会去碰,怕自己连累团队的其他人员,但是就算想追一只兔子,还是把自己陷入了绝境。
当时看到那头老虎的时候,辛甜发现就算坐在马背上,她的腿也软了,而那头老虎显然也有点饿了,肚子松松的吊着,像只剩一层皮,那畜生眼睛看向她的时候,眼珠子里活像住着凶灵一样,她知道自己完蛋了,而这个时候,她的坐骑流云突然大惊,前蹄失控的腾高后,她被甩下了马,手中的枪也被震了出去!
就在她去然猎枪的时候,那头老虎突地扑过来,她当时脑子就一片空白!
流云的脖子被一口咬断!当场还挣扎了,越挣扎,那老虎便把它咬得越紧,然后往那边的灌木边拖去!直到流云不动了,老虎才风卷残云起来。
她没敢动,是因为那头老虎现在还没有吃饱,若是在它还没有吃饱的时候,她一动,就会朝她扑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没有经验,只知道听说遇到这样的东西,要装死,倒地装死是不可能了,她那时候最希望的就是老虎吃饱,吃饱了,它就没有心思管她了。
才没过多久,云烨就出现了,如天神降临一般,她是真的害怕,怕得都没敢去想云烨,怕一想起他就会忍不住哭起来!
看到他的时候,她发抖了,刚刚一直憋着的冷汗,全都从身体里冒了出来。
她看到他的脸色一下也没有好过,眦目而绽的只有满眸凶光,杀意飞扬,她却在他满身的戾气中找到了心安,他朝她策马而来,笃定伸手,不待她一点反应,就瞬间把她拎上马背,紧紧固在怀里!
她拉着缰绳,听话的伏着身,听他的命令向左还是向右,咬着唇,想哭,不敢哭。
昨天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她后悔,后悔当初跟他表白,后悔当初逼着他娶她。若是不贪心的话,他们还会在一起,其实,他一直都对她好,只是他没办法接受她的示爱而已。
如果一直都在他的身边该多好,就算不生儿育女,但起码也可以感受到他对所有的人冷漠,而对她一个人的温柔。
只是后来,他对她比对外人更冷漠。
自作孽啊。
今天若是丧了虎口,该怎么办?他若是能逃出去最好了,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只能是他的累赘。
若不是他固执的紧锢住她的腰,她一定会自暴自弃的跳下马去,让他跑,可是他是云烨啊,他怎么会跑?他一定不会!他会守护她!
云烨用一种冷静到冷酷的声音命令,“你抓紧,一手拉缰绳,一手扣紧马鞍,不要放手,我松一下,要给枪上膛!”
“好!”辛甜亦是冷静点头,“不要管我!”
逐王这匹马很烈!但是云烨在它的背上,它却没有像流云一般见到猛兽就惊。而是一直按照主人的节奏往前奔行!这让辛甜感到十分意外,毕竟很多马看到虎豹,第一反应就是惊,然后乱跑!
可是逐王似乎很冷静,冷静到现在还在听云烨的指挥。
云烨给枪上膛只用须臾,一反身,对准离他最近的老虎,一枪下去,子弹只穿头颅,那老虎一歪,却只是晃了一下,又继续跑,但已经跑得没有刚才快了,跟最先受伤的老虎很快就跑到了一个平行线。
这一下子的功夫,云烨又上好了子弹,对准后面的一只老虎,又是准准的额心一枪,总算追过来的老虎慢下来。
云烨不知道这个自然保护区怎么会有这么多老虎,他开始不安的觉得这不单单是简单的护栏破损,如果只是一处简单的破损,一只老虎还情有可原,可今天他遭遇了三只!
好在逐王是匹烈王,跑得奇快,不然他上膛的动作再快,枪法再准,那三只老虎一起追过来,他和辛甜都必死疑!
既然不是简单的护栏破损,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针对孟有良?
谁敢这么大的胆子?
刘震松绝对不敢!
马场主?虽然以前没有接触过,可是以孟有良对这里的了解程度,又不像是不知道这个马场底细的人。
难道是有人蓄谋以久?会不会是孟有良身边的人泄了消息出去?
云烨心想还好今天是他遇到这三只畜生!若是被孟有良遇到了,就算最后将老虎射杀,怕是或后追究起来,莫家和刘家都脱不了干系!
意图谋杀孟有良这样的人物,该是多大的罪?这样一比,苏小溪的事情简直是毛毛雨,他一定不能让这件事被孟有良发现。
云烨这时候不敢多想,两颗子弹根本没办法将那三只老虎彻底击毙,但是他一摸储物袋,糟糕!装补给备用子弹的盒子刚刚可能是在奔跑的过程中被树枝挂掉了!
云烨大吸一口气,手机没信号,他随身带着的子弹只有两颗了,补给的子弹又不见了!这真是天要灭他!这两颗子弹万万不能浪费!
“阿甜!别怕,有我。”云烨往后看的时候,手还紧紧扶着辛甜的腰,只要辛甜没事就好,他一定要把辛甜带出这片林子!
辛甜感觉到腰上的手臂再次环过来,这是她的依靠,背脊上一下子就被灌进了力量,虽然惊魂不定,却在凝气后铿锵着回复他,“不管我,我不怕!”
虽然三只老虎没有像刚才那样追得紧,但是他们开始围捕,用包抄的方式,三只老虎拉远距离,却将辛甜和云烨打算侧逃的方向堵了个死。
云烨越来越感觉到不对劲,只到他看到了那个破拦的铁栏才知道,果然是要把他和辛甜往禁区里面逼!整个自然保护区这一片的山之间的缺口是用大型的铁网拦起来的,很长,像那种小区的健身篮球场的铁网,这明显是马场主自费弄的。
为了把这片地方开辟出来,定是用了不少精力,但是铁网破损,看起来缺口并不整齐,像是动物破坏,这个地方若要出现一个大象这么大的动物进出的缺口,不可能是两天能够做到的,时间一长,马场的工作人员也会注意到。
这一定是人为!
若不是想对孟有不利,陷莫刘两家于不义,便是盗猎者开的口子!
但愿是盗猎者所为!
两颗子弹,三只老虎!那还有一只怎么办?
而且再打两发,被打的两只老虎也不一定会死,但他一进入禁区,那里面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他们。
辛甜的手覆在云烨圈住她的手腕上,紧紧捏住,“云烨!无论怎么样,我都要跟你在一起的!但是如果我拖累你的时候,你不要管我,帮我好好照顾小豌豆!”
“胡说什么!”云烨斥了一声,把手中的猎枪压在辛甜的手背上,“拿着!”
辛甜马上紧紧拿着猎枪,云烨摸出腰间的麻醉枪,对准其中一只老虎,便扣动了扳机!
麻醉没那么快上来,云烨知道,但他还是快速的换麻醉针,不过这种东西不像子弹那么顺手,动作有些慢,这个他也不敢浪费,一只老虎打了一针。
药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起作用,但是心理上多少寻了些安慰,已经被逼到了破损栏边上,他明白这几只老虎是铁了心要逼他们进去,云烨吐了口气,拿过辛甜手上的猎枪,连续上膛,连开两枪,再次瞄准离他左面和后面的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额心分别再中一枪,再也支撑不动,就算没有断气,也已经跑不动了,没走出几步,便倒了地。
云烨想要勒马从左面逃开,可是云烨这才发现,左面的树林太密,骑马根本就过不了,如果下马的话,肯定跑不过那头老虎,如今他手里已经没了子弹,绝不可以乱来。如果往回跑,右面的老虎一调头就会将他堵住!
云烨突然想,其实从这个缺口进去,绕一圈再出来,那老虎已经晕了,而且禁区里面一般都不止一层防护,刚进禁区这一段,不会有大型猛兽,远离枪声的地方才会有大型野兽,今天这边不平静,其他动物应该也会受惊远离。
思及此,云烨一扯缰绳,进了禁区。
脸上突然打下水滴,下雨了!天气里说的是明日有雨!
云烨大呼一口气,“阿甜,我们把老虎引进去,再出来!”
“听你的!”
马蹄声放缓,逐王不肯进入铁肉的护栏内,云烨冷冷道,“你不进去,等着老虎扑过来吃你吗?!”
逐王前蹄一抬,跑了进去!
老虎紧随其后!
云烨以前方大树为目标,打算围着那棵树跑一圈,然后马上回来,可是那老虎一进保护区,便仰天一声大吼!云烨担心它又会招来同伴,挥鞭加快了速度!
雨点大了起来!不一阵衣服便淋湿了。
可是当他带着老虎绕向大树的时候,逐王突然被盗猎者安装的捕兽器夹住了前蹄,倾身一跪,马身整个翻滚,云烨和辛甜一前一后摔下了马,斜前方一道折形大坡,两个人往两个坡面滚去,根本没有办法停下来,越分越远。
那老虎认仇,知道是云烨开枪打它,如今摔下马,便一阵阵冲下坡去追,云烨心道幸好这老虎是来追他了,他大喊:“阿甜!你停下来,赶紧出去!”
声音因为身体不停的滚动而变得震动而飘乎。
辛甜已经听不清了,下滚的时候,全身的骨头都快被抖散了。
云烨性子冷静至极,即便一头老虎一直追着他来,但他却还是在想,挨了一枪脑门心,还有麻醉枪,量你也撑不了多久!
没有半点惊惧,他只是想阿甜一定要没事,赶紧上去,从那个口子出去!
其实对于云烨来说,这种坡道不算什么,在部队里,经常会有极限训练,野外的这种滚坡爬沟从来都不少,他若想停下来,马上抽出靴边配好的短刀往泥地里扎住,就可以停下来。
但为了把老虎引开,他不停的往远一点的地方滚,这样辛甜就有更多的时间离开这个鬼地方。
雨点越来越大!他很希望正在追他的这头老虎可以马上无力,但看来还需要几分钟时间。
云烨看到老虎的动作慢下来,坡道上本来往下走就很不方便,它已经开始踉跄,他知道对方已经不行了,加快速度的奔跑会让血液流动更快,麻药更容易分散。
云烨干脆在滚得远一点,让对方知道无望而熄灭斗志。
突然听到一声大叫,离他有些远!那是辛甜的声音,来不及等老虎倒下,云烨将手中的猎枪一横,挂在一处小树根底,明明人高马大,却轻盈一勾身,停了下来。
正在此时,那头老虎也轰然倒下!
云烨撑地而起,便朝着坡上爬去。
雨水加重了他上行的负担,坡上的草踩在靴底,滑到不行。云烨凭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这才知道这个坡折得厉害,他和辛甜相当于是滑向两个方向,最上面的地方就是一个分水岭,相当于一座小山的两面。
滑下来速度很快,可是想要回到原位,却不是一两分钟的事,突然听到一声野兽的吼叫,云烨毛孔忽地紧缩了起来,全部积成了鸡皮疙瘩!
好不容易爬上坡,云烨手里提着没有子弹的猎枪又开始往刚刚大叫的方向往下滑去!“阿甜!”
没有人应他!!
“阿甜!”
“阿甜!”
云烨其实没有害怕过,从他把辛甜提上马背起,他就没有害怕过,他想即便是他跳下马背去把那老虎引开,也会抽出靴子里的刀子扎进马屁股让他把辛甜送走。
开始的时候,他以为那是害怕,怕辛甜受伤。
原来不是,害怕是现在这样,他喊她,她不应,但脑子里,耳朵里都是方才那一声大叫和野兽一声嘶吼。
害怕是这样的,你喊她,但你的世界里除了雨点拍打东西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云烨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崩成了铁,紧紧的封住他血管里的火苗子,那腔火,烧得他五内全部烫痛,突然密布起血丝的眼睛里,是从内里逼出来的火焰,嗓子在雨中喊起来,仿佛要破了一般,“阿甜!”
越是往下滑去,男人的喊声便越大几分!他听到坡底有水流的声音。
草坡上有滑破的痕迹!
应该是雨后坠落时划开的草皮,云烨来不及查看,干脆往下一滚,加快自己下坡的速度!
这一片坡上,没有大的树木,全是草和一些小的灌木枝。
今天所有人换的都是长袖,长裤和靴子,为的就是不被树枝挂伤,保护自己,但刚才和现在一翻折腾,袖子已经破了,渗出了血!
今天的衣服全是马场准备的,全部是与此时季节树林颜色相近的颜色,他在一处平坡停下来,一件打猎外衣破碎的泡在前面雨水里的时候,云烨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衣服已经破烂,他不相信从上面摔下来衣服会烂成这样,像撕扯过似的,而且上面的血迹虽然被雨水冲淡,但是依旧很浓,不远处有一只辛甜的靴子!已经被咬烂了。
云烨脚下差点就是一软。
“呜吼~”这一声低呜,让云烨猛的抬起头来!
他今天是入了虎窝了!又一只老虎!
那只黄色条纹的老虎大嘴还在嚼着什么,从那边那丛灌木里走了出来,老虎嘴上的血不一阵就被越来越大的雨水冲淡,那野兽立起肩骨一抖,水珠和着雨水一起飞散。
云烨没有去摸脸上的雨水,他只是定定的,如石雕的魔鬼一般站在雨中,紧握着已经没有子弹的猎枪与那头强大的野兽对峙!
云烨只知道现在在下雨,雨水在脸上很冰凉,面前有一头老虎!
他向前走了一步,那老虎吼了一声!那大嘴张开后,露出嘴里一块血肉!但一合上之后,老虎还是警惕的开始吞咽!
云烨再向前一步!他的眼睛里,只有那只老虎的血盆大口!
心里禀着的那一口气,云烨随之一声大吼!“啊!”一个猫腰下蹲而后猛然起跳,自毁似狂暴的冲过去!!腾空之时,紧握在手中的猎枪突然抬高,用力往下一砸!堪堪砸在老虎的眼睛上!
“吼!”
那老虎疯了一般的张开大口就去咬云烨!
云烨没有躲,支起手中的猎枪,用力的插-进老虎的嘴里!发狠的捅了进去!
又是一声惨叫!
那枪虽然没有了子弹,但是枪管是金属,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口腔里是非常脆弱的部位!
那老虎力气极大,一甩头就要把云烨甩出去!
可云烨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怎么了,或许是疯了吧!他紧紧的握住枪支,揪住老虎的耳朵,老虎便把他甩不出去!他手上的力气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用力的握着枪支撬着老虎的嘴,让他没办法合陇!便咬不到他。
这个过程中,他一直用枪支一直戳捅着老虎的口腔!
云烨整个人都已经被老虎置在他的爪下!一扬爪子拍下来就会要他的命!
但是老虎嘴里已经流出串串血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那爪子用力的踩在云烨的胸口,移到脸上!
云烨在老虎突然扬起爪子的时候,倏地松开老虎的耳朵,腿一抬高,伸手抽出靴里的匕首!用力扎向老虎的另外一只眼睛!
“吼!嗷!”一声惨嚎!老虎松开云烨,突然退后!
云烨本来已经解脱,可是他却没有逃,而是追了上去,朝着那头老虎,再次接连起跳!纵身跃上虎背时,手中匕首已经手起刀落!这一刀不伸刺进了老虎的脖子,而且还用力一拉!整个老虎半边脖子的血管已经顷刻间全部断开!
那老虎一返头的时候,云烨已经滚落在地,他其实全身都受了伤,只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而且血液全部都冲到四肢百骸,像是回光返照时的凶残!
老虎虽然已经摇晃,但是毕竟个头大,受的伤还能拖延一阵,于是凭着气息朝着云烨走过来!
云烨眸子里的光,又狠又戾,冷到极致!像要把这只老虎的肚子看穿一般,一动不动!此时他,已经不像个人!像个魔鬼!
雨水打在一人一兽的身上,像残酷无情的箭矢!
突地!
云烨再次撑地而起!像雨中忽然跃起的恶灵!手中反握着的短刀匕首挥起狠狠的扎进老虎的另外一边脖子,“嗤啦~”一声,用力的拉下!
庞然大物便在这一刻轰然倒下!砸起草地里一圈水花!雨水与血水混在一起,往坡下流去!
云烨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因为这个地方极度危险而逃离,他拿起刀,蹲在老虎身侧,刀尖刺进老虎的咽喉,往下拉去!剖开!
雨水如柱,打在林中“啪沙”乱响,云烨眸色里狠戾的冷光消失,开始急切起来,剖开老虎的肚子,他感觉到自己脑子里全是麻,一团一团的。
老虎肚子被剖开,内脏从老虎的肚子里流出来,还带着热烟,流了一地,可是胃在哪里?
他疯了似的在找食道下来的胃,然后小心的拿刀剖开,“阿甜!”
她说过的,无论怎么样,她都要跟他在一起的!
雨水有点咸涩,流进了他的嘴里,“阿甜啊!”
“阿甜!”他的声音像是一阵悲鸣,看到老虎胃里的一团血肉,已经看不清吃进去的东西原来是什么样子了!
他没有这样过,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失去一个人,哪怕她在世界的另外一个角落,新西兰也好,旧西兰也罢,他觉得无所谓,反正她在就行。
可是现在他手里的全是畜生胃里的血肉。
其实他从来没有为了她真正的痛过,因为知道结果,所以最好的结果便是他们各自在既定的位置,各自安好,那已经是万幸,人生总归是需要忍耐,需要放弃,只是面对的事件不同而已。
可是这一刻,痛感来袭,十分尖锐,忍耐不了,从看到那件破碎的猎衣开始,那种疼痛他就一直在压抑,想要冲破出来,然后与那畜生同归于尽!他要把它碎尸万段!
左胸的痛感太过尖锐,他受不住了,肩膀和四肢已经瘫下,想懦弱的拿起刺杀老虎的匕首,用刀尖刺进自己的心脏,来缓解这种他耗尽力气和意志也无法压制的疼痛……
泪水被雨水冲走,却依然还在往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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